两年的时间匆匆的过去了,自从那一战之后,那个喜欢穷兵黩武的帝王似乎一下子安稳消停了下来,他整天在长乐宫中陪新晋的
雪妃观赏歌舞,下棋赏花,有时甚至连早朝都懒得上了。
作为武将之首的神武大将军虽然是承光帝的心腹之人,但他一直忙于平复各地的叛乱,保卫皇家的安全,极少参与政事。连出几
代皇后曾与四王势力并称的紫之一族,作为大燕唯一构成威胁的外戚早在十几年前承恩太子谋反一事中受到牵连几乎被灭族,余
部也被流放到了靠近篮绍的南泽之国。所以,自从承光帝流连长乐宫,荒废政事之后,朝中权力大多落到了作为文官之首的欧丞
相和长孙太师手里。
在孝景皇帝在世时,长孙元贞虽仅是一个小小的御史,极善为官之术,上下其手,左右逢源,后来又在当时还是辽东王的承光帝
与承恩太子的夺位之争中押对了宝,立下了不少功劳。洛熙洺即位之后,对长孙一族极为宠幸,不仅长孙元贞步步高升至太师位
极人臣,他的叔伯兄弟或多或少的都有加官进爵,连当时刚刚三岁的长子长孙敬修也被封为三品御前通事,虽只是个虚职,但也
俸禄不低。而如今朝中唯一有实力与之抗衡的势力就是丞相欧孜冶一派,欧丞相当年原是太子一党的人,承恩太子谋反一事败露
被杀之后,因为大祭司为之求情而没有被牵连,承光帝登基后不计前嫌,任其为相,他一直感恩戴德,兢兢业业。
如论理世,辅佐明君,两个人都是不可多得的能臣,只是两个人政见素来不合,据说师出同门,但相互看彼此不顺眼,两大势力
明争暗斗多年,胜负难分。
皇帝沉溺美色也不见得是多么不可饶恕的事,更何况承光帝登基初年积极的开疆拓土,也不失为一代雄才大略的英伟帝王。欧相
一派和长孙一族两股势力虽然勾心斗角,但也相互牵制,朝廷之中还算运转正常。在稽臻的统领之下,神武军协助四王镇守四方
,各地虽时有动荡,但还算天下太平。
所以,对于洛熙洺的转变,感受最深,也是受伤最深的人,唯有他的发妻,未央宫中那个贤良淑德,端丽温婉的大燕皇后。
寂寞,帝王家啊。
紫菀无数次想起当年紫兰皇后弥留之际那一声微不可闻地喟叹,独守空闺,母仪天下,她一早就知道等待自己的是这样的命运,
只是当这一切如此突然的来临之时,还是心酸不已。
两年了,自从带回那个美艳绝丽的女子之后,帝王再也没有踏进过未央宫。
“夜深了,皇后早些休息吧——”月色当空,紫菀只觉得身上一热,回头,见玉添拿了一件深红色长氅披在她肩上,柔声提醒。
“你去睡吧,不必再守着我了——”紫菀正在摆弄着硕大的荷叶上刚刚晒干的决明子,曾经,那个俊朗英武的男人最爱这一味甘
而性凉的清茶。
“皇后,您这又是何苦呢,陛下已经两年没有来过了——”玉添看着眼前眉目端静依旧的女子,忍不住开口劝她,“皇家情意薄
凉,娘娘更该自己保重身体啊——”
“我哪有——”紫菀停下手中的动作,说了一半的话悬在了那里,脸上的表情愈加沉静。
看着她没有生气,玉添跪了下来,“奴婢斗胆,但是皇后,您不觉得那个雪妃,她实在妖媚得邪乎,会不会是什么妖孽,陛下被
其迷惑……”
“放肆——”她尚未说完,被一声重喝打断,紫菀的脸上开始冷了起来。
“奴婢该死——”玉添叩头,不再继续说下去,虽然紫菀皇后性情宽仁贤淑,下人大多不怕她,但是那表面谦和温婉的笑容之下
隐着一种不怒自威的高华,让人敬爱不忍拂逆。有些人身上天生就有皇后的气派,虽然只是当年紫王与一侍女所生的她血统也不
见得怎样高贵。
“起来吧——”裹了裹披在肩上的长氅,紫菀皇后忽然觉得夜风有些凄凉,抬手扶起跪在地上的贴身侍女,想到她亲如姐妹一般
从小跟着自己,又心下不忍,“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以后别乱说话了——”
“皇后,玉添是心疼您——”站起身来,玉添不觉鼻子一酸,小声的说,“您总是为别人想得那么周全,可是自己……连太子殿
下也被带走了,您一个人守着偌大的未央宫,长夜漫漫多寂寞啊——”
听着她的话,紫菀心中一热,又觉得有点酸楚。
是啊,以前就算是洛熙洺出兵雪域四年未归的日子里,她至少还有洛阳,自己的亲生骨肉,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家伙眉宇间的带着
几分落拓的英气,模样像极了他的父亲。
可是如今,自己也是许久没有见过洛阳了,生而为龙,君临天下,就如同自己独守着深宫一样,他也有自己的命。
“好了,回去休息吧——”紫菀转身向内室走去,丢给玉添一句,“明天陪我去白塔上看看太子——”
第八章
依于大明宫畔的白塔与帝宫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韵致,虽然斑驳陆离,不似皇宫的奢靡华丽,但雅静幽灵之中却是一样的雍容华贵
,气吞山河。塔顶直上湛蓝清澈的碧空,刚健潇洒巍峨雄浑,有一种笔墨纵横挥洒淋漓的气韵。
自从册封大典正式祭祖之后,洛阳就被带到了白塔之上,跟随在大祭司左右,除却重要的节日回去向父皇母后请安意外,小家伙
几乎不曾下过白塔。
塔上除了几个打杂的小童就只有他和太傅,日子单调而孤闷,小洛阳除却每天的功课,喜欢在藏经阁里翻那些厚重的古卷。天生
聪颖的他几乎过目不忘,读书的速度更是让博学的大祭司也瞠目惊惶,这孩子到底不是凡人啊……
这天,因为紫菀皇后的到访,洛阳被特许跟着母后去御花园赏花。
正是刚刚开春,繁花似锦,细草如织,尤其是这奢华大气的皇家园林里,各种奇珍异草,奇葩异树。
“好久不见了,王儿想母后么?——”紫菀俯下身来,摸了摸洛阳早已长过腰际的长发,轻声的问他。
“当然想了,洛阳天天都在想父皇母后——”小家伙正盯着停在密密的蘅芜兰若草叶上的一只粉色的蝴蝶,听见母亲问自己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