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思明意识迷蒙不清,整个人像被蛊惑一般,手指划过沈逍遥背上的疤痕,凭着本能在他耳边缓缓启唇:“……我爱你。”
“真好。”沈逍遥亲了他一口。
方思明觉得很累,身体好像被海水的暗潮吞噬,浑身乏重得厉害。朦胧间,他仿佛听见身上人低笑了一声。
“你……”他方才说了一个字,就再坚撑不住自己的意志,彻底晕了过去。
沈逍遥在一片漆黑里悄无声息地流着泪。他从方思明身上爬起来,又伸出手去,细致地描摹他的脸型。
“真好。”沈逍遥自言自语地,又将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
你说爱我了。
可惜过了今晚,你就再也不会爱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要开大啦(顶锅盖跑
☆、乾坤
是夜。
案上镂空的香炉里升出轻烟屡屡,尽管点了安神香,可朱文圭躺在榻上,还是辗转难眠。
“阁主!阁主!”屋外有人拍门。
他睡不安稳,又头疼得厉害,此刻被这连续不断的敲门声一扰,心中更是烦躁。
朱文圭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手摁着胀痛的太阳x_u_e,不耐烦地问:“又什么事?”
那人在屋外大喊:“阿殒夜窃帝玺失手被擒!把什么都招了!武当内乱……连带之前金陵尸傀的事!永乐皇帝震怒……从兵部调了八十万精兵讨伐万圣阁!”
朱文圭摁揉x_u_e位的手一顿,怀疑是否是头疼引起的幻听,于是他又问了一遍:“多少?”
“八十万!”
“哦,八……”
八十万?!
朱文圭僵住了。
当初三年靖难之役,永乐也没使出八十万!
“八十万……”他拧着手上的扳指,左手青筋乍显,恨得咬牙切齿:“我的好皇叔!”
你还当真看得起我!
“还……还有……”那人咽了口唾沫,继续小心地向朱文圭禀告,“玉剑公主应诏,以武林盟主之尊与楚留香一齐召集了大匹武林义士……不仅如此,武当与华山的弟子……都正向万圣阁来!”
“什么?!”
八十万精兵、各路武林义士、再加上名门大宗的弟子……泰山崩于身前也不过如此!
“怎么会这样?”一时朱文圭慌了神,他跳下床,连鞋也顾不得穿,上门口询问道:“思明呢?!思明怎么还没回来?!”
“属下不知!少主已多日不知所踪!现在咱们怎么办啊,阁主?”
多日不知所踪?
就是不用想也知道他是被擒了!
“这个没用的东西!”朱文圭一举掀翻了面前的桌子,急败坏地吼道,“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
有了这么个义子之后,他所有事情都是派方思明去做,甚少亲力亲为。
万圣阁阁主又如何?万圣阁势力渗透各方又怎样?
世人只知州牧,不知天子。
没了方思明,就如同斩下了他的左右手,他还能怎么办?!
怎么会失手?
万圣阁从前招揽得都是亡命之徒!就算失手也会当场自戕,他自安枕无忧,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怎么就会失手?!
除非……
失了踪的萧疏寒?!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明明早该想到的!
沈逍遥!
又是他沈逍遥!!
“哈哈……哈哈哈……”朱文圭双目猩红,站立不稳,近乎崩溃地大笑起来,“引狼入室!果真是引狼入室!!”
足底忽然触到一片软烫,朱文圭低头,瞥见刚刚被他摔在地上的香炉。
……香炉?
……香?
朱文圭捡起那只香炉,迅速冷静下来,仔细思索,也许还有转机。
“去!”他冲屋外那人命令,“传讯给蝙蝠岛!去找原随云!”
屋外的人怔了怔,随即应声离开。
朱文圭一个人站在卧房内,唇边勾出一抹y-in冷的笑意。
对!
暗香还有弟子在他的手里,可以当作人质!
只要这些人命在手,挨过这段时日,等原随云来救人,他就可以东山再起!
……
万圣阁地牢。
金属碰撞啷当作响的声音自远处不疾不徐地靠近,混杂着极轻的脚步声。都是习武之人,耳力极好,几名华山弟子瞬间提高警惕,站起了身。
来人一袭黑衣,乌布蒙面,果不其然是万圣阁的人。
所谓敌不动,我不动。于是几名华山弟子都保持防备地默不作声,殊不知这样的安静更让人心里发毛,贾富贵不论怎样都沉不下气,最终他咬咬牙,率先质问道:“你们又想对我们做什么?”
那黑衣人对贾富贵的言语恍若未闻,只见他掀起外套的一角,腰上坠着一大把钥匙――看来他们刚刚听见的声音,就是这些钥匙发出来的。
贾富贵:“问你话呢!怎么不说话?”
那人依旧不作声色,倒是在地牢里枯坐多日的枯梅大师,此时终于站了起来,不疾不徐地上前道:“你终于来了。”
黑衣人打开牢门:“枯梅大师久等。”
“暗香弟子呢?”
“已经放出来了。兰花先生正带着人,追杀朱文圭呢。”
两人就这么若无旁人地一问一答,让在座的弟子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高亚男:“师父,你们认识?”
黑衣人揭下斗篷,一头银亮的鹤发被高冠束起――竟是萧疏寒!
“萧……萧掌门?!”贾富贵震惊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枯梅止道:“多说无益,去救云娆。”
……
万圣阁人去楼空,朱文圭已经带着他为数不多的手下逃走了。
万圣阁被当地的官兵围得水泄不通。云娆看见沈逍遥并肩站在楚留香身边,身上的黑衣已经褪下,华山长剑负在背上,恍然间,似乎还是当初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
“师姐!”云娆看见沈逍遥朝自己奔了过来,一边安慰她道,“师姐,你受苦了。”
云娆看着沈逍遥的侧脸一怔,想起那天他脸上那几道指印,赶紧尴尬地躲了开。
“报――”
这时一个官兵冲出人围,呈上一份奏章:“暗香新来的消息,朱文圭已飞鹰传书蝙蝠岛,想求蝙蝠公子原随云出手相助!”
“原随云不会来的。”沈逍遥听罢,理所当然地说。
贾富贵转过头,一脸匪夷所思地望着他:“你怎么确定?”
“逍遥说得对。”楚留香打着折扇上前,“原随云不会来,他没那么蠢。”
蠢到和整个中原武林与大明天子作对。
枯梅亦跟着点头。以原随云那般自私冷血的心x_ing,朱文圭的万圣阁如今沦为众矢之的,根本再毫无利用价值可言,他何故肯自蝙蝠岛冒险前来救人?
萧疏寒:“看来这竹先生,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看着他们一干人在前面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云娆一直远远站在身后,也没敢上前――她还在对之前不分青红皂白给了沈逍遥一巴掌的事耿耿于怀,尤其是刚刚沈逍遥面对她若无其事的时候,她就更加耿耿于怀了。
咬唇犹豫了一会儿,云娆还是决定同沈逍遥道个歉。她三两步走到沈逍遥身边,却见他面色苍白,脚下步履似乎还有些蹒跚。
云娆扯扯他的衣袖,试探x_ing地唤了一声:“沈师弟?”
“砰――”
“沈师弟――”
听见身后的动静,楚留香疑惑地转过身:“逍遥?”
“逍遥――”
☆、荫蔽
沈逍遥睁开眼睛的时候,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女子清秀的面孔。云娆守在他床头,见他醒来,神色不由一喜:“沈师弟,你醒了?”
沈逍遥扶着额,还觉得头脑有些发昏:“我晕了多久?”
云娆:“两天一夜。”
两天一夜?
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
“方思明呢?”沈逍遥问。
萧疏寒上前一步:“尚在武当大狱,由邱居新带人看守。”
“朱文圭呢?”
楚留香:“穷途之寇。被发现时,他正想服毒自尽,幸好被兰花先生及时拦住。现下被废了武功,押在天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