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克利欧尔的口中发出激烈的喘息。握枪的手指如同石头般僵硬,完全动弹不得。
全身不停地颤抖。
「第三个伙伴」温柔地抱住他的肩膀。
「我迟到了,对下起,路克。」
打倒最后一个人,救了路克利欧尔的人就是雷诺兹。游行结束后立刻赶往这里的雷诺兹,应该是刚刚才抵达的吧。路克
利欧尔紧蹙眉头,用自己的脚好好站稳身子。
结果还是被雷诺兹救了。即使如此,路克利欧尔还是不想无力地屈膝跪地,或是倚靠在雷诺兹的身上,他现在只想当一
个独立的男人。
杰克萨斯冰冷地俯视着他的模样。
「你是第一次杀人吗?」
「……」
路克利欧尔沉默不语,微微点头,这是隐瞒不了的事实。
路克利欧尔虽然身为军人,却只知道战场漂亮的一面。在巨大军舰的军官室内,不会看到遭受炮击的敌人所飞溅出的血
花,而且伯爵家出身的路克利欧尔也不会被分配到前线上。
另外不知道是幸或不幸,路克利欧尔离开军官学校后,立刻跟随在雷诺兹底下,在雷诺兹的指挥下,他不会亲眼见到被
逼到走投无路的可怜尸体。
「你应该要知道更宽广的世界」,说这句话的人,确实是雷诺兹,但这句话里带有绝对性的矛盾,因为让路克利欧尔远
离残酷现实的人,没有别人,正是雷诺兹。
杰克萨斯冰冷地对浑身是血,不断颤抖的路克利欧尔说道:
「回去。」
路克利欧尔的肩膀抖动了一下。
「你不适合当军人,只要当一朵为了雷诺兹而存在的花就好。」
雷诺兹没有开口,杰克萨斯的话语中也没有任何激昂情绪的感觉。
此时,路克利欧尔昂然地抬起头,杰克萨斯以为路克利欧尔会就这样走出房间。
但是他错了。
「……你这是什么举动?」
路克利欧尔将握在手中的枪口,朝向杰克萨斯,那只手已经不再颤抖。
「我是……」
用沙哑的声音,路克利欧尔做出宣言,雷诺兹只是静静地看着。
「我是雷诺兹·诺顿的副官。」
虽然沙哑,他的声音却很清楚。
「只要是为了雷诺兹·诺顿,我可以让我的手染上无数的鲜血……!」
路克利欧尔现在第一次承认了无法成为雷诺兹的自己,自己是无法成为像雷诺兹一样的人。是个无法成为英雄,卑微的
凡人。
但是即使如此,路克利欧尔还是想待在雷诺兹的身边。
不只是装饰品,而是想要成为他的左右手,分担他的重担。
浑身是血的身影,诉说着这言外之意。
「跟我们一起走吧,安德烈·波伊尔少将,若是您不肯来,我会射您的脚,用拖的也要把您拖走……!」
杰克萨斯好一阵子像在看着稀有物品般,注视着他的身影,然后忽地笑容满面,指着自己的右臂。已经不存在的手臂。
「这只手臂是妻子……」
「……?」
路克利欧尔专心听着杰克萨斯突然开口说出的话。
「这只左眼则是儿子所造成的。」
「什……」
唐突的言词,令路克利欧尔感到困惑,杰克萨斯仿佛自言自语般继续说道:
「我妻子是普鲁士出身的人,十一年前发生纠纷,起了争执。」
安德烈·波伊尔少将的英勇故事中,也包含了对于普鲁士的完全胜利。杰克萨斯没有再多加叙述,是认为没有说的必要
吧,还是对于开口说出这些话感到羞耻?
他突然将视线停在路克利欧尔的身上,用前所未有的强烈语调确认:
「你可以发誓,舍弃一切跟随雷诺兹·诺顿吗?」
「我发誓。」
没有任何的犹豫,路克利欧尔立即回答,杰克萨斯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沉默地打开柜子,换下刚刚使用过染上鲜血的剑,拿出镶嵌着许多宝石的宝剑。
他再度握住只有荣誉者才能得到女王陛下所赠予,引以为傲的宝剑。
「带马车过来。」
听到这句话,路克利欧尔越过尸体跑下楼梯,杰克萨斯对留下来的雷诺兹说道:
「这样好吗?」
「你是指什么?」
杰克萨斯用复杂的表情,凝视着佯装不知的雷诺兹。
「你并不想让那小鬼成为你的左右手吧。」
杰克萨斯知道,雷诺兹一直想让路克利欧尔远离充满血腥的战场。雷诺兹对路克利欧尔的期望,只有希望他能像朵花一
样待在他身旁就好。
可是,雷诺兹变了。
「没办法。」
缓缓一笑,雷诺兹摇头。
「如果这是路克的愿望的话。」
7
「第二位英雄」安德烈·波伊尔的突然归来,让伦敦的街道沸腾到了顶点。和雷诺兹并肩而行,穿着将校服的杰克萨斯
·欧维,也就是安德烈·波伊尔,跟当谍报员的时候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修剪过头发,眼罩也不是用布,而是以皮制品代替,波伊尔重新回到军务中,只不过他依旧顶着一张扑克脸。
「我一直引颈期盼这一天的到来,杰克萨斯,不,安德烈·波伊尔,我应该用哪个名字称呼你呢?」
就职典礼和游行结束后,雷诺兹打算拥抱回到将校室的杰克萨斯,杰克萨斯轻轻退开身体躲过了。
「只要您喜欢就好,提督阁下。」
「那么就按照以往,两人独处时就叫你杰克萨斯。」
雷诺兹强硬地握住不太情愿的杰克萨斯的手说道。
路克利欧尔用复杂的表情,注视着那副光景。
(这个人看不出是四十一岁。)
路克利欧尔一直很难相信杰克萨斯的真实身分,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他的容貌。杰克萨斯怎么看也只有三十五岁左右,
不过即使如此,也明显看得出他此雷诺兹年长。事实上雷诺兹比他还小十四岁,态度却十分不客气,这种态度就是英雄
之所以成为英雄的理由吗?路克利欧尔有些傻眼。
路克利欧尔有许多话想对雷诺兹说,包括他为什么没有告诉自己,杰克萨斯的真实身分,不过他先退让了一步,决定现
在什么都别提。我也成熟许多了,路克利欧尔在心里有种想要称赞自己的心情。
与其说是彼此对重逢的喜悦,不如说是只有雷诺兹一个人独自高兴的短暂时间过后,两人坐在桌前进入正题。
路克利欧尔坚持不坐椅子,像个副官般伫立正雷诺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