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安慰道:“别怕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唐愿初斜了他一眼道:“啊,是吗?阿昀会自己跑掉才对吧。”
谢昀讪讪道:“怎么会?”
“小时候遇见邻居家的元宝时你分明就是这么做的,最后还要靠恩初,我可还记得呢,你躲在恩初背后那可怜兮兮的样子。”
见裴时和李若慈的目光落到他身上,谢昀连忙摆手道:“愿初一定是记错了,记错了,哈哈。”
李若慈没有继续掺合其中,看来三天还没弄明白瞿雪色这次行动的目的,不过,罗连招那边测出明年是大凶之年……凶?这之间会有什么联系吗?
一个月后,薛当归处理好一切事宜后回来了。
又风平浪静了几个月,他们等来了第一场细雪。
李若慈打算清理石桌上的雪,却见裴时趴在窗口不知道在想什么,眼里的情绪就像窗外的雪一样。
薛当归从一侧的门里出来。
裴时动了动,用手支着下巴道:“当归这就要走啊。”
“嗯。”
裴时起身笑着拍了拍薛当归的肩膀,道:“记得想我。”
薛当归道:“只是五日而已,你要我带点什么吗?”
“啊……我想想……你娘做的百叶酥特别好吃,我到现在还记着呢。”
薛当归莞尔道:“你倒还真是除了吃一无所求。”
裴时摊手:“有什么办法?民以食为天。”
李若慈拂去桌上的雪,薛当归已经离开了,裴时又恢复了之前的表情,一直望着雪地不说话。
回到屋,谢昀也在收拾衣物。
李若慈道:“你也要走?”
“嗯,是啊,离开家都快一年了,怎么也要回去看看。”
“都要回去吗?”
“呃……家里有人的会回去吧。”
李若慈心道:那他就不用回去了,这几天这个院子就剩他一个人,他也可以清净一会。
“一路平安。”
“会的会的。”
看谢昀收拾的手忙脚乱,李若慈叹了一口气,将衣服叠好递了过去。
“上晏节的时候我会千里送给你祝福的。”谢昀临走时冲他喊了一句,然后就头也不回的和唐家姐妹踏上了旅程。
李若慈摇摇头,在屋子里点上油灯,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余白传,谢昀似乎特别喜欢这些传奇小说,所以收藏了不少。
谢昀曾经说道:“那里的世界总是合乎心意,然而回归现实,我们又算着浩渺天地间的什么呢?”
“不过,总会有人平息一切,承担一切,林若言,你想成为那样的人吗?”
李若慈想都没想便拒绝了:“不想。”
“哎?”
“就这样把一生过完就行了,我没有什么太期望的事。”
“那可真无聊。”
李若慈笑了笑:“是啊,真无聊。”
看完半本后,夜已经深了,他铺了床,熄了灯,便睡了过去,梦里,似乎又是那个小男孩,站在街边,看人来人往,有人骑着高头大马,有人用破木板拉着死去多时的父亲,有美人送客,也有泼妇骂街,卖馄饨的小贩揭开锅,升起的白雾袅袅,捕快押着罪大恶极的犯人,掀起街边的一行尘土,他像一只坐井观天的青蛙,偷偷窥探这一方小小的天地,每个人怎样的的活着,人世间又是怎样包容这样的活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人来到他面前,弯腰对他说:“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小男孩抬起头,看到了那一双对他伸出的手。
次日,李若慈起床起的有些晚,外面天已大亮。他穿衣束发洗脸漱口,然后走了出去。
一旁的角落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去。
“你也在呀,林若言。”
“裴……裴时?”
裴时站在墙角,一手拿着一个木枝,一手托着一个嘴尖耳小的东西。
“刺猬……这是刺猬吧?”
“嗯,是啊,你要不要摸摸?”
“不了,你自己玩吧。”
刺猬在裴时手里一拱一拱的,小鼻子小眼,有些无精打采。李若慈目光只在他那里停了片刻,便朝外走去。
“乖,你自己找个地方去睡觉吧。”裴时立刻小心地放下了刺猬,跟了过来。
河流还未冰封,但流动的声音也小了很多,四下无人,亭台楼阁安静地立在原地,地面上铺了一层薄薄的雪,走上去,留下一路印记。
李若慈侧身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不回去?”
身旁的人并未做声。
半晌,才听裴时说道:“呃……我父母都不在了,我也没地可去,正好和你在这里做个伴了。”
“抱歉。”
“没什么,又不关你的事,况且我现在过的很好啊,我十一岁那年父母被魔界的人杀了,来镇子上处理这件事的修士把我带上了无息天,到如今都十三年了,也没什么感觉了。”
裴时说完笑了一下。
那天,他为了抓一条更大的鱼,便沿着河流走到了邻镇,回去的晚了些。
他记得清楚,那是一个黄昏,血流了一地。连同邻居,共十二口人,因为魔界之人要练的一把刀,命丧黄泉。
然而,这些都过去了。
“也是。”李若慈点点头。
时间总会慢慢抹平伤口,弥平过去,真不知是这算人世间太过温柔还是太过无情。
风起来,树梢上落了些细雪,裴时连忙走到了一边。
不过,那个镇子他却再也没回去过。
第20章 上晏
三日后,是上晏节,取自河清海晏,天下太平,是一个全家在一起的日子。
李若慈推开门就看见院中生了一堆火,火旁蹲着裴时,手里拿着一根被烧黑的棍子,上面串着个红薯。
李若慈心道:没了小厨娘和唐愿初,他就沦落至此了吗?
“要吃吗?”看见早起的李若慈,裴时抬头问道。
“呃……我尝尝。”其实,到了一定境界以后,修士可以不吃饭,但他现在不吃饭就显得有点奇怪。
李若慈接过裴时手里的棍子,等红薯稍微凉了些,便剥开皮咬了一口。
裴时在一旁看着,问道:“好吃吗?”
“还行。”有点甜。
“那你吃吧。”
“哎?”
“我再烤一个。”
裴时侧了侧身,从旁边又拿出一个红薯:“厨房有很多。”
正说着话,旁边滚出一个小刺球。
“哎哎,小心火。”裴时用手把它扒拉到了李若慈那边。
李若慈用手指碰了碰它的鼻子,“你这两天老跟它在一起,很熟吗?”
“也没有,前几天发现的,快饿死了,给了它点吃的。”
听罢,李若慈把红薯递到了刺猬嘴边,结果,刺猬闻了闻,就别过了头,他不禁笑道:“真挑食。”
“你不是也一样吗?”
“怎么会?”
李若慈又用手指逗了逗小刺球:“它有名字吗?”
“呃……小白?”
小白?就因为它是只白毛刺猬吗?这种起名方式随意的和云流今一样。
“下午有时间吗?去城里看看吧。”
“好啊。”李若慈应了下来。
他也在无息天里待了太久了,这么久,两方都按兵不动,岑九传来敛夜天的近况也没什么异常,瞿雪色依旧喜怒无常,云流今依旧行踪不定,宗主倒是越来越沉默,也不经常对着那口棺材说话了。
至于那个云鹿公子,他一向是踪迹难寻,但近些时候,却是他的言语有意无意地左右着宗主的行动。
这让李若慈不由得在意起他来。当初初次见面也只是一个戴着白色面具的无名小卒而已,他如今成为宗主心腹李若慈还真没想到。
无息天这边的的情况他几乎是原原本本地汇报过去了,比如说他们要的无息天近期人员调动情况以及京州东西防御工事的布局。
有一次,他穿着夜行衣出去的时候,差点就被半夜醒着的裴时发现,月光如水,他黑他白,他也明白两者之间终究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纵使现在两个人可以平平静静地在这里吃着红薯。
真是人生当如幻梦一场,沉浮不定,真假亦难分。
下午,日光稍稍回过神来,变得充裕了几分。李若慈和裴时步行到了鄞州,鄞州算中部的一个大州,各处都充斥着过节的气氛。
裴时目光正停在一个卖画的摊子,摊子前是一个十三四的小姑娘,穿着一身r-u黄色长裙,头发用红头绳系了起来。
“怎么了?想买画?”
裴时摇了摇头,看着小姑娘道:“人比画美,所谓是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