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听到这话,登时脸就红了。
李若慈摇扇道:“你这么调戏人家小姑娘,就不怕被人说成登徒浪子?”
“我只是单纯欣赏一下罢了。”
李若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打算继续往前走,却听身后的人道:“冰壶见底未为清,少年如玉有诗名。”
回头却见裴时冲他笑着:“这样还算登徒浪子吗?”
这笑一时让李若慈愣了一下,随即便听见了自己心底有一声低低的叹息。
少年心x_ing,光风霁月,他何时有过,倒是眼前的裴时让他感慨风华如玉不过如此。
裴时伸出手在李若慈面前晃了晃,提醒他:“回神了。”
李若慈反应过来,抬手就握住了裴时的手,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在漫延,轻不可知,却又肆意汪洋。
像是嫉妒,又像是向往。
“哎……”裴时的眼睛对上他的眼睛,一片澄明。
李若慈连忙放开他的手,掩饰道:“别晃了,我头晕。”
“好吧好吧。”裴时也立刻收回了手。
夜晚,天空亮起烟花,两个人坐在一个长椅上,身旁是载歌载舞的姑娘,长桌子上摆着梅花酒,野菜羹,各式各样的鱼。
“裴时,你又来了啊。”
“是啊是啊。”
“今个带的这位是……”
“我的一个朋友,林若言。”
“我还以为会带一个姑娘呢。”
“可能得再等几年了。”
裴时一边笑,一边附和着众人。
等声音渐渐平息下来,人们被前方的歌舞吸引过去的时候,李若慈小声问道:“你和他们很熟?”
“也不算。”
“那怎么……”
“你知道,不搞好关系,白吃白喝会被揍的。”
“……”
“学着点。”
梨水河畔的人每年都会在上晏节准备这一桌千鱼宴,一条长桌,百十来个人,都是一族的人。
前面的姑娘唱起了歌,打起了拍子,转起了圈,身上的银饰“铃铃”作响。远处的黯淡天色似乎也在这氛围中消弥于无形。觥筹交错,火光映照下的每个人都在笑,浅笑,大笑,抿嘴笑,像一出皮影戏,演着名为幸福的戏剧,如果不是过往太过深刻,李若慈差点也以为自己是可以被感染,同化的。他看向身边的人,裴时满带笑意的脸上总有一种冷雪的寂寂。
想必你也如此,他想道。
到了午夜,千鱼宴终于落下帷幕,上晏节也结束了。人们祈盼着明年依旧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却不知,这是太平的尾巴,灾年前的慰藉。
以后无数个日子,人们会在漫漫长夜里怀念起它。
转过年来,便是姜苦酒所测的大凶之年。
天命将至,使鬼恸哭。
李若慈看着窗外的夜色,有些疲倦地解下发带,躺在床上,准备休息,却见叠好的衣服上他的玉佩闪了闪。
“睡了吗?”
声音有些低,但李若慈还是可以分辨出来是云流今的声音。
他没有出声,等了许久,以为没了下文,便闭上了眼睛。
“上晏节快乐。”
那边的声音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双更啦
第21章 烽烟起
李若慈伸手推开那扇铁门,上面的暗纹流转。
里面三个人早已到齐,其中两个人见到他都站起身来微微点了点头,中间那个人稳如泰山,只是将他翘着的二郎腿交换了一下位置,此人正是多日不见的瞿雪色。
旁边的一个是云流今,另一个他未见过,一身华服,略显病态。
“端王殿下。”瞿雪色介绍道。
李若慈微微颔首。
“三公子。”那人冲他微微微微一笑。
瞿雪色道:“好了,既然都到齐了,我们就直接进入主题吧。”
“云鹿他不来么?”李若慈在云流今身旁坐下。
云流今笑了笑道:“他何时和我们在一起过?”
瞿雪色暼了他们一眼道:“他算什么?来不来都一样。”
李若慈默不作声。
虽然云鹿一向不怎么出现,只不过现在他在敛夜天的地位可不比从前,他怎么一步一步的取信得宠于宗主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但还是看起来惹人不喜欢了。
三人无言,只听端王道:“现在天下局势想必诸位都清楚,北旱南涝,朝廷救济迟迟不到,南部几州又爆发了大规模瘟疫,可以说,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瞿雪色敛了敛他那双深色的眼眸道:“时机?谁最好的时机?恐怕不是我们的吧?”
端王轻笑一声道:“怎么不是?”
瞿雪色道:“你现在想借助天下大乱的时候举兵反朝廷,但三天明显是向着朝廷的,所以你只能来找我们,等事成之后,三天又势必会支持那个更能给天下安定的政权,到时候你只需要在抛弃我们就够了,合作到一半的时候你就背叛我们,这也说不定。毕竟三天才是民心所向,没有哪一个朝廷会放弃他们的支持。”
端王道:“没错,瞿公子考虑的倒是很周全。”
云流今从一脸心不在焉,变成了集中了三分注意力在端王身上,想看端王接下来怎么说。
李若慈则一直不动声色。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实在有点多,北方,一年无雨,Cao木焦枯,□□月间,民采蓬Cao而食,多个州的老百姓已经开始逃荒,但南方入夏,又开始了洪水,转眼间,便夺取了数万人的x_ing命,又有十几万人流离失所。易子而食,以骨为薪,这在以前大概人们想都没想过,不过,在这年间,却成了平常事。由于尸体死后无人埋,瘟疫在上面滋生,尤以南方为甚。
如果这时候,再发生战乱,这人间说成是炼狱也不过如此。
李若慈忽然想起了姜苦酒测的那八个字:天命将至,使鬼恸哭。
端王继续说道:“我想敛夜天也不想一直在西南这一角呆着了吧,西为三寻,南为不落,敛夜天在这中间想要发展可是很不容易。”
瞿雪色来了兴趣,道:“所以呢?”
“这是你我的时机,敛夜天可以趁这个时机冲破二者的阻拦,毕竟因为天灾人祸,三天也早就忙的焦头烂额。”
瞿雪色听罢若有所思。
铁门打开,有个小童进来为他们斟上茶水,绿色的茶叶在水里上下翻滚。
云流今轻轻浅浅地说道:“所以这件事,不在于你最后对我们的态度会如何,只在于现阶段我们有共同的利益,等这一段时间过去之后,我们是敌是友都无所谓?”
端王笑:“聪明。”
云流今也笑:“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李若慈开口道:“你有几成胜算?”
端王慢悠悠地喝了口茶,伸出了一只手掌,摇了摇。
李若慈皱眉:“五成?”
那这是一步险棋,得之天下共主,失之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端王点点头:“人生在世,有点希望就要去努力努力,不然该多遗憾。”
李若慈道:“也是,不过我想知道的是,你的兵力粮Cao状况。凉朝绵延百年,如果不是赶上这种灾年,恐怕无人能撼动。”
端王在袖子里摸索了一下,递给了李若慈一张纸,道:“我的大体情况都在上面。”
李若慈略微看了一眼就把它交给了瞿雪色。
端王盯着他们道:“我相信敛夜天的实力。”
瞿雪色闻言抬起头来,笑道:“我也相信端王殿下的实力。”
李若慈望着冷掉的茶水,见此事基本已经定了下来,便走出铁门,外面天高云淡。
云流今走到他身边,问道:“还要回去?”
他闻言转头:“不然呢?”
李若慈和云流今并肩而站,滚滚江水在下面流过。
突然,云流今感叹道:“英雄台下垒白骨,此言不虚。”
李若慈道:“朝代更替,大抵都如此。”
“不管怎样,反正我是没有以前那么清闲啦。”
“宗主呢?宗主那边怎么样?”
云流今道:“瞿雪色说去了吧,其实宗主挺针对不落天的,这件事他十之八九会同意的。”
“那好,我就不在这里耽搁了。”李若慈披上斗篷,匆匆地赶回了无息天。
云流今在他身后冲他摆了摆手。
回到无息天的时候,夜色正浓。
几个人的小院子里,早就失去了往日的热闹。唐愿初姐妹去了南方疫区,薛当归去了井州治理洪水,裴时被派去荔州加上防御工事,似乎是对战争的到来有所预感。就连平时无所事事的谢昀也去了不远处的镇子救济灾民。
半年了,他与裴时整个半年都没有见过几面,谢昀还好,几天回来一次,唐愿初也是最近才走,临走还给了他一个护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