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醒醒,别在这睡。”
晚流霜俯身轻轻推了推那个少年的肩。
少年睁开眼睛,十分冷淡地看了他们一眼。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少年没有说话。
晚流霜无奈,看少年气息微弱,便一把将少年打横抱起。
少年没有反抗,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
三人来到了了一个小镇,晚流霜找了一户人家借宿。
“他身上有伤,我去外面抓点药,盛无瑕,你好好照看他,知道了吗?”
“知道。”
晚流霜说完就出去了,房间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盛无瑕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少年,想了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
“你冷吗?这还有一床被子,你要吗?”
“……”
“这点心特别甜,里面有红豆,要不要尝尝?”
“……”
见少年不理他,盛无瑕悻悻地放下手里的糕点。他一个人有些无聊,便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待了一会儿,像是意识到什么,去屋外打了一盆温水,又拿了一块手巾。
“来,我给你清洗一下。”
盛无瑕将手巾浸泡进温水里,然后拧干,轻轻的擦拭少年的脸。
“嘶……”擦到了伤口,少年倒吸一口凉气。
盛无瑕手立刻停了下来,有些紧张,道:“疼吗?不好意思,我会注意的。”
少年眼睫微动,一言不发。
清洗完脸,盛无瑕伸手去拉少年的衣襟,想去把他的身上也弄干净,未料,少年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少年很瘦,力气不大,手指冰凉冰凉的。盛无瑕不敢轻举妄动。
“我自己来。”
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声音有些不稳。
“好,那你的伤不要紧吧?”
“不要紧。”
少年起身,拿过了盛无瑕手里的手巾。
“我去外面给你找身衣服。”
盛无瑕看少年迟迟不肯动手,觉得是自己妨碍到了他,便转身走了出去。他向这件屋子的男主人借了一身衣服,展开一看,大的可以,不禁有些犯难,但也只能如此。
回到房间时,少年已经洗完身体,重新躺下了。
“衣服。”盛无瑕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少年。
“你先穿着,我把些水倒了去。”他回身端起盆,走到屋外,将水泼了出去。
屋里的少年穿好了衣服,单薄的身体根本撑不起宽大的衣服。盛无瑕只好上前替他卷好衣袖,裤腿。
少年白皙的手臂上有一道又一道的红印子,小腿上也都是划伤,盛无瑕不忍再看,抬头却发现少年正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正在此时,门被推开了,晚流霜拎着一包药走了进来。
“真是的,雪天就不开门吗?难道雪天就没病人了吗?没责任感,害得我还要去邻镇。”
她对一旁的盛无瑕问道:“无瑕,会煎药吗?”
“不会。”
“那正好,去学学。”
盛无瑕辛苦地生起火,放上锅。他被烟呛得不行,一直在咳嗽,好不容易才煎成了一小碗药,连忙端了过去。
晚流霜也在房间内,她问道:“有名字吗?”
少年摇摇头,然后又道:“我爹姓瞿。”
晚流霜想了想,道:“没有名字怎么行呢?今天雪这么大,要不你就叫雪色吧,正好有个纪念意义。”
她又拍了拍盛无瑕,道:“他叫无瑕,名字也是我取的,你们两个的名字合起来就是雪色无瑕。”
少年听罢,愣了半晌,才点了点头。
窗外的雪无边无际。
瞿雪色伤的很重,一直在生病,盛无瑕只得每天都煎药给他喝。有一次,他偷偷尝了一小口自己煎的药,刚到嘴里就吐了出来。
“好苦。”
他问瞿雪色:“你不觉得苦吗?”
少年如实道:“觉得。”
“那你怎么喝得下去?”
“因为是你煎的。”
“什么?”盛无瑕一时没听清。
“没什么。”
由于厨房通风实在不好,盛无瑕便又向主人家借了把扇子,边扇边看着炉火发呆。
晚流霜出其不意地从他身后冒了出来。
“好儿子。”
“娘。”盛无瑕回过神来。
晚流霜拉了一个小板凳,在他身旁坐下,笑着说道:“你介不介意多一个师兄弟呀?”
“你是说雪色?”
“嗯,我近几日观察了那孩子一下,他根骨非常好,长的也还可以,真是捡到宝了。”
“我没意见。”
“那就好,以后也有一个人陪你玩了。”
晚上的时候,因为主人家房间有限,所以盛无瑕和瞿雪色只能住在一个屋里,晚流霜就在地上给他简单地铺了个床,结果地上又冷又硬,盛无瑕辗转反侧地睡不着。
“无瑕。”
“嗯?”盛无瑕发现瞿雪色不知什么时候醒了。
“你上来睡吧。”瞿雪色撩开被子道。
盛无瑕犹豫了一下,感到身下的冷意,道了声“好”,就爬上床钻进了被子里。
瞿雪色往里移了移,留下的空间足够盛无瑕躺下。他替盛无瑕盖好被子,自己也躺了下去。盛无瑕实在是很困,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两人就这样一夜到天亮。
“这里的主人家做饭真好吃,有时间我也要学学。”
“娘,你还是不要了吧。”
“怎么?我不学你学?”
盛无瑕立刻安静地低头吃饭。
他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十天左右,因为担心瞿雪色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就一直没离开。
吃饭间,晚流霜接到了一份灵文传,她神色立刻凝重起来,起身出去,再回来时,脸色很不好,她道:“无瑕,我们得立刻回去一趟。”
盛无瑕看了瞿雪色一眼,道:“那雪色?”
“雪色先在这里住上几天,事情办妥后,我们就回来。”
瞿雪色默默地吃着米饭,没有说话。
走的那天,天已放晴。
“雪色,别送了,这里太冷,你快回去,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瞿雪色点了点头。
盛无瑕笑了起来,冲他摆摆手:“等着我啊。”
“好。”
盛无瑕的头越来越疼,那些记忆翻涌着,无所顾忌。
明明答应了他会回来的,怎么后来就记不得了?就留他一人在那里了?
白纱上沾满了鲜血,后面姜情的脸他一时看不真切。他忽然想起他也曾见过这张脸,不是现在,而是他十三岁那年。
是他杀了他娘。
那时姜情还是少年的模样,比他大不了几岁,出手却狠辣果决,身上一半的衣服都被喷溅出的鲜血染红。
盛无瑕冲了上去,却被少年一脚踹了回来。
“算了,不杀你了。”
少年走了过来。
“年纪还不大,应该很好控制。”
少年俯下身,手指轻轻碰到了他的额头,霎时,一股灼烧感传到了盛无瑕大脑里。
他当时就晕了过去,再醒来,这十几天的记忆全部没了,他忘记了瞿雪色,忘记了他娘的死。
而面前这个人就是当初那个少年,他是姜情,是姜苦酒,是一切的源头。
盛无瑕笑了一下,眼里不自觉地滚落出了泪水。他低头,对不知道还有没有知觉的人说道:“十五年,瞿雪色,我很抱歉。”
第88章 归途
“你想起来了?”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你。”
“既然如此,我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
“哐当”一声,姜苦酒把流霜剑扔在了地上。
“我要报仇,何用你施舍?”
盛无瑕将瞿雪色轻轻放在地上,拾起了流霜剑。
姜苦酒轻笑一声,道:“是。”
盛无瑕持剑上前,两人身影交错,白纱上下翻飞,带起一片冷冽的剑光。
姜苦酒几个转身,越过剑光,步步逼近。
气流相撞,地板塌陷,掀飞了门板。盛无瑕带着同归于尽的心,一步也不相让。
忽然,姜苦酒收了攻势,面容沉静地站在原地。
盛无瑕手移了半寸,刺进了他的肩膀。
“为什么不杀我?”
“你又为何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