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爱你的杰作了,cowboy。”Illya愉快地说。
(8)
Solo靠墙坐着(当然不是和Illya靠的同一面墙),假装正在研究头顶排水盖的构造,同时努力忽视旁边苏联人不时的嘲笑。
“没关系cowboy,等我出去了,三天后会找人来救你的。”
“你能这么高兴我很欣慰,peril,这比你板着个脸时顺眼多了。我猜你小时候应该挺可爱的。”
“不要提我小时候。”对面的声音重新变得僵硬。
Solo虽然对Illya的经历一清二楚,但那毕竟是白纸黑字的档案,他觉得一个人的人生是不可能被几张纸的内容归纳的。就像他自己一样。
“我小时候挺调皮,那时刚过大萧条,我妈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勉强能养活我们俩。可我就爱和人打架,要知道,布鲁克林的恶霸可多了。每次满身伤回家,我妈都不会骂我,只是问我为什么要和别人打架,只要她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她都会点点头说:'Napoleon,干得漂亮'。”
Solo停了下来,但他没有等到回答,狭小的房间里一阵长久的沉默。
他叹了口气。
“不要对自己要求太高,peril。人总会犯错,但他们也会得到原谅。”
下水道昏暗的光线让Solo看不清Illya的表情,但他确实发现苏联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表。
“Без терпенья нет спасения.”
Solo这次终于得到了回应,只是那个声音沙哑得可怕。
“'只有忍耐才能被拯救。'是句好话。”他耐心地等待着对方的下一句。
“那是我父亲被带去劳改营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从十岁开始,它成为了我的座右铭,我的处事方式,我的人生哲学。但我并没有做到……我完全做不到。我忍耐过了同学的嘲笑,忍耐过了克格勃的测试,但我最后还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只能永远沉浸在不知道会在哪一秒崩溃的恐惧中。”
一条弹簧,不断忍耐着被人拉伸,终于到达了弹x_ing限度。Solo看到面前的搭档正痛苦地揪着自己的金发。
他站了起来,重新坐到了Illya的身边,声音异常平静:“看着我。”
对方像是没有听到,一动不动。
“Illya,看着我。”
第一次被搭档呼唤名字的苏联人身体微微抖了一下,慢慢抬起头。Solo看到了他眼角的泪水。
Illya的眼睛让他想到蔚蓝色的大海,还有阳光明媚的天空。我大概一辈子也没办法忘记这双眼睛了,Solo在心里说。
“你不用再恐惧了,因为无论以后你会在哪一秒崩溃,我都会在那之前把你给拽回来的。相信我。”
(9)
当羞愤再次如海啸般袭来时,Illya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
天啊,我都他妈干了什么。我竟然把那些秘密告诉了这个美国人?!我到底哪根筋不对了?
他回想起刚才说的每一句话,就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他想尽量远离他的搭档,但在这个局促的空间里,自己高大的身材根本就是个累赘。
“peril?你怎么了?”面前的Solo察觉到了他的反常,“感觉难受吗?”
“没…没有。”Illya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烫得像在被烈火炙烤。
“你发烧了吗?”说着Solo伸出手想要摸他的额头。
Illya迅速挡开了搭档的手。他有点喘不过气。
Solo迟疑了一下,然后再次强硬地将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
美国人的手很凉,就像刚才拂过自己伤疤时一样凉。这温度让Illya平静了下来。
“你在发高烧。我们得赶快出去。”说完Solo立即起身,捡了块断掉的铁条开始撬头顶的排水盖。
看着Solo忙碌的身影,Illya垂下了头。
“对不起。”
“我没听错吧,苏联人竟然在道歉。”
“我不该一个人去执行任务。”
“非常好,学会了团队合作。”
“我不该把你当作只会油嘴滑舌的花花公子,你是个优秀的特工。”
“呃…这句听起来还是像讽刺。”
“谢谢你刚才对我说的那些话,”Illya深深吸了一口气,“从没有人跟我说过这种话。”
Solo停下了动作,Illya看到他朝自己走过来,然后蹲下身子,笑着说:“看来你果然是烧坏了脑子,有必要再测一次体温啊。可是我手太脏了,”
他甩了甩沾满铁锈的手,“怎么办呢,peril?”
没等Illya回答,Solo的头就靠了过来。
他能感受到美国人冰凉的额头,闻到他汗水混合着古龙水的味道,听到他均匀的呼吸,但惟独听不清自己的心跳。
好像它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
“嗯,比刚才好多了。”
Solo满脸笑意,在Illya回过神来之前起身离开,重新撬起了排水盖。
苏联人这时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快得如狂暴的鼓点一般。
(10)
Solo聚精会神地撬着排水盖,假装自己内心并没有在天人交战。
他强烈怀疑刚才Illya是不是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毕竟那个苏联人的听力可是顶尖水平。所以他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就逃跑了。
他上一次这么心虚还是在七岁偷亲隔壁家的小女儿时。
Solo用余光瞥了眼对面一动不动的Illya,想从他的表情中推测出答案,但他在黑暗中看不清搭档的脸。
正在走神时,头顶传来一声叫喊:“下面有人吗?”
“是的!在这儿!”Solo有些庆幸,一定是下水道的维修工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在一阵噼里啪啦的机械摩擦声之后,排水盖从外面打开了,露出一张肥胖中年男子的脸。
“先生,你们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自称维修工的胖男人疑惑地问,“如果你们在干什么不法勾当的话,我可是要报警的!”
“我们只是游客,路上被歹徒打了劫,然后丢在了这里。”Solo的身后传来Illya沙哑的声音,“请帮帮我们吧,先生,本来我们也得到苏格兰场报案。”
“好吧。来,这位先生,拉住我的手。”
“谢谢,”Solo回答,“但我的同伴被歹徒打伤了,我得先把他弄上去。”
“不用,你先上去。我自己能行。”Illya迅速答道。
该死,果然他刚才听到了。Solo有点烦躁地向苏联人走去,心想无论场面多尴尬,拖也要把他先拖出去。
“Napoleon,你先上去。”Illya平静地再说了一遍。
Solo愣了一秒,但随即心领神会。他抬头向胖男人笑道:“还是我先上去吧,看来我的朋友还得再休息一会儿。”
“随你们。”胖男人耸了耸肩。
当然他并没有料到,美国人会在爬出排水口的一瞬间,将自己反手压在地上。
“谁派你来的?”Solo搜出胖男人身上的枪,并观察了周围的环境,是条隧道,看不到尽头。他回头紧张地看了一眼正费力往排水口外爬的Illya。
胖男人发出的嘶哑的笑声:“你说呢?虽然你不像你那位苏联朋友一样蠢,但我也不会像那个婊子一样被中情局的美国佬哄得团团转。”
“闭嘴!”Solo恶狠狠地说。
随后他听到咚的一声巨响,抬头一看,Illya好不容易抬上排水口的长腿又滑了下去,现在正勉强用双手支撑着身体。
“peril!”在Solo分神的一刹那,身下的胖男人猛地用手肘撞击了他的腹部,接着绕到他身后,用粗壮的手臂勒住了美国人的脖子。
Solo在被控制前的最后一秒把缴来的枪向Illya扔去。终于爬出排水口的苏联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举起那把枪对准面前正缠斗的两人。
“放开他!”Illya叫道。
“别管我,快开枪!”Solo感觉脖子上的力量加重了。
“我叫你放开他!”Illya的怒吼回荡在隧道里。
“你没听见吗?你的搭档叫你开枪啊!”胖男人在Solo的耳边大笑着,“你是不是没种啊俄国佬?”
“快开枪!peril!”
“我不能!”Illya的声音在抖,“我没办法瞄准!”
Solo能够看见Illya眼中的怒火,动摇,还有恐惧。
“不能瞄准?克格勃现在专门招募怂包吗?不仅怂还他妈是个蠢货!你是不是需要回你妈怀里哭哭啼啼地吃n_ai?”
天啊,Solo的心一沉。这下糟了。
Illya像是西伯利亚的饥饿猛兽,用尽全力朝他们扑了过来。Solo被他一掌推开,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铁拳疯狂地朝胖男人的脸上砸去。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一阵轰鸣,橘色的灯光如鬼魅一般不断靠近着他们。
地铁。Solo简直想掐死自己。这他妈是地铁的隧道,他竟然没有发现!
“peril,够了!我们得回到排水口下面去!快放开他!”
可红色恐怖仍然无动于衷地暴击着胖男人,就像砸着砧板上的一块猪r_ou_。
Solo尝试着想拉开他,但毫无用处。列车已经越来越近了,强光让他睁不开眼。
他站起来,耳边忽然响起了母亲的那句话。“Napoleon,干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