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罢,宋以邈的能力,不至于真的毁得了九叔的魂儿。”
谢砚不言语,紧闭的窗户被风吹开了,风夹着雨丝卷入舱内,雪白的发丝凌乱的扬起。
“只不过,你三番四次将九叔弄丢,为兄实在看不下去了呀……”
如今谢砚的功力恢复不到两层,绝非他的对手。
“这一次,九叔就交给为兄保管罢~”
……
目之所及是一望无际的深蓝,谢爻差点以为自己又入了轮回……
深蓝的尽头,是一抹海藻般碧绿的颜色,丝丝缕缕漂浮在水中。
越来越近,他被碧绿团团围住,甚至能感觉到冰凉软滑的触感。
“九爷,在我的头发里游泳好玩儿?”
碧绿的发丝一晃而过,挡在谢爻面前的是一张巨大的脸,苍白的面孔上吊着一双细长的碧眸,是一种y-in柔妖冶的美。
这张脸……看着有点……十分眼熟……
“时隔多年,九爷早已把我忘了罢?”如此说着,那人抬起手,纤长白皙的五指缓缓聚拢,将谢爻包裹其间,连手心都是冰凉的:“火石林,鲛绡,想起了?”
上古凶鲛,玄泽!
谢爻下意识的想往后退,却发现自己没有腿,不对……
他现在,无法动弹,只能随波逐流,这一回,他连身子都没剩下了……
“九爷可别乱动,我好不容易把你的魂核拼凑起来,再动就散了。”
“……多谢玄泽公子。”即使已经变成这幅鬼样,不能开口说话,但他想说的话语却能传到玄泽耳中。
他依稀记得自己身处忘欢城剑庐内的付丧神幻境中,成功净化了无争却中了宋以邈的计,将他的神魂从玄叶冰躯壳中拽了出来,捏碎后封入鬼炎的幻境。
鬼使神差,自己竟然被玄泽所救,庆幸的同时也开始担心砚儿……
那家伙现在又瞎又黏人的,修为尚未恢复,他怎么可能放心得下,甚至暗暗祈祷对方没发现壳子下的魂儿已经换了,不然又得黑化了……
虽然想将宋以邈碎尸万段,但又希望他能暂时保护好砚儿,能撑到他回去啪啪……打脸。
“你别谢我这么快,九爷,现在你重生回来的消息都传遍整个人界鬼界了呢~”细长的碧眸微微眯起,半真半假似笑非笑:“把你交出去,可以换不少灵石宝物呢~”
“玄泽公子,我们有话好商量……”
“如何商量?”玄泽微微挑眉,饶有兴味道。
“把我送回谢砚那儿,你想要什么都好说。”
“啧……谢砚啊,得了吧,即使用灵石将我这海填满了,我都不想见他。”
谢爻想起砚儿自带驱邪镇凶的设定,能令灵鲛异兽闻风丧胆,有些无奈:“那玄泽公子可否告知,我如何才能出得去……”
他不知现在锁住自己魂魄的是何物,只觉冷冰冰硬邦邦的,很不舒服。
玄泽挑起手指在他身上摸了摸,笑了:“九爷呆在这块鲛玉里不也挺好的么?又不用忍受r_ou_身与魂核的排斥反应,它还能祝你修复魂魄~”
“多谢玄泽公子,可……”
“好了好了,我怎么舍得拿九爷去换灵石宝物呢~”如此说着,玄泽抬起手,极近的凝视着手中的鲛玉,因为有谢爻的魂魄在内,鲛玉温润有光,剔透如落了漫天星辰:“九爷的魂核,可真好看。”
“……”魂核还有好不好看的?谢爻差点信了他的邪。
“要不这样,我千辛万苦把你救了,又耗了不少灵力拼凑魂核,你就当报答我,与我过了罢。”
饶是晓得对方在开玩笑,谢爻心中仍是无语,这上古凶鲛,怕是在水里待寂寞了。
第59章 为老不尊
也不知玄泽给他用了什么术法, 魂魄被封在鲛玉里,是久违的舒坦。
没有撕心裂肺的排斥反应,即使心里放不下砚儿, 却也敌不过汹涌而来的困意, 终于能正正经经的睡了个好觉。
算起来,他重生后, 就没踏踏实实的闭过眼。
又做梦了, 还是那个让人不寒而栗的梦, 谢砚将头埋在他的肩窝里, 冰冷锋利的齿尖没入皮r_ou_, 锥心的疼却无法言语。
谢爻这回看清了他的面容,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捎着笑意,一头乌黑的发丝披散而下遮了半边脸,薄红的嘴唇抿了抿:“九叔,是我呀,你的洵儿。”
一颗心似被人拽在手里,渐渐收紧, 谢爻喘不上气, 挣扎了许久痛苦不堪, 就似突然跳了闸, 眼前骤然一黑,转瞬又有淡蓝的微光渗入。
“九爷,被梦魇住了? ”玄泽将封了谢爻魂魄的鲛玉握在手里把玩, 爱不释手:“如今你是魂魄状态,本应无梦,梦乃预言或本心,这可不是好兆头呢~”
谢爻的魂魄震颤不休,他这回算是彻底看清了,那个时常出现在他梦境里,以他做药引之人,从不是砚儿。
而是他的孪生哥哥。
可是明明已经从轮回道上重生回来,现在的壳子也是自己用魂魄炼化的,难道还摆脱不了“鬼族补药“的扯淡设定么?
玄泽看手中的鲛玉微光闪烁,颇为心疼的啧了啧,取来几片珊Cao叶子,用滚水冲开了,以咒术弄凉,将鲛玉浸了进去。
谢爻立刻缓过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波光浮动的屋子里,他透过玉璧扫了眼屋中陈设,四面皆玲珑剔透的珊瑚格子,放置着各色书画名卷、刀剑古玩、仙器法宝,格子的样式也精致奇巧,满屏满壁奇珍异宝,以夜明珠照明,头顶是淡蓝的水幕,日光透过粼粼水波投s_h_è 而下,让整间屋子看起来分外不真切。
似漂浮在梦境的边缘。
直到看见悬挂于壁上的流火剑,谢爻才真真切切肯定自己身处现实,先前的记忆也如潮水般一点点漫上来。
心下明了,若非当时有流火护着他的魂核,现在就算是玄泽也救不回了。
“你侄儿这把臭脾气的古董剑,我就暂且替你保管了。”似看透谢爻心思,玄泽细长的碧眸斜睨了眼流火,流火剑回应似的闪了闪。
“有劳了……”谢爻心中无语,这玄泽本身也是个几千岁的上古老妖,怎么有脸吐槽流火是老古董呢……爱屋及乌,谢爻连砚儿的剑都下意识维护。
虽然玄泽是个妖冶俊俏的少年人模样……
“玄泽公子,请问我什么时候才能从这鲛玉中出去?”
玄泽挑起指尖拨了拨水花:“不久,一年半载差不多了。”
一年半载?他的砚儿都凉了
“凑合着就行了,用不着……”谢爻本认为凑合凑合就差不多,魂魄总不至于用着用着散架了,可对方即刻截了他的话——
“不接受讨价还价,我也是为九爷好,”玄泽微微眯起眼,也不知话里几分真几分假,似笑非笑道:“再啰嗦,只能用吻来堵住九爷的嘴了。”
谢爻立刻禁了声,再不敢多言,这玄泽妖里妖气的,什么做不出来。
也不知玄泽给他用了什么药,混混沌沌了数日,被打散的魂魄渐渐弥合,这日好不容易清醒些,谢爻便看到玄泽露出鱼尾巴,把流火剑握在手中把玩,纤白的指尖轻轻擦过锋利的剑刃,流火剑一改往日被外人触碰就发怒的暴脾气,竟然很配合的……随着对方手上的动作泛着流光……
谢爻很诧异,这随主人x_ing子清冷洁癖的流火,因为岁数大甚至比谢砚更难以接近,怎么在玄泽这里变得如此好脾气,谄媚的姿态简直如开屏求欢的孔雀……
上古凶鲛和上古凶剑……果然是同龄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思及此谢爻便释怀了,脑中蹦出三个字:夕阳红。
玄泽觉察到了谢爻的视线,转过头来微微一笑:“九爷,待你恢复了,我赠你些鲛族的指甲,对你的体质很有帮助的。”
谢爻一脸懵,他要鲛人的指甲做什么……
“以鲛族指甲炖云芝,有生精益血、益肾补阳之效,正好对九爷之症。”
谢爻怔了怔,旋即回过味儿来,流火剑常年在他与谢砚身侧,将他们的私房话都听了去,自然没把他x_ing冷淡一事听漏了,这也就罢了,转头就将此事说与玄泽听……!
“……”说好的高冷寡言剑设呢?怎如此八卦的……
因谢爻情绪的波动,鲛玉由澄澈通透的碧变为胭脂红,可以简单的理解为,害羞了。
玄泽嗤的一声笑:“此事没啥不能启齿的,九爷无需害羞,多补补就好了。”
呵……他只是冷淡不是无能谢谢!
“多谢玄泽公子好意,鲛族指甲什么的……暂时不用了。”
“九爷跟我客气什么,你同那侄儿双修,对双方都有好处的。”玄泽一边极温柔暧昧的摸着流火剑,一边向谢爻抛出秋波脉脉的眼神,激得谢爻神魂一颤,消受不了啊。
“不是客气,我实在……”谢爻的话未来得及说完,一阵地动山摇,珊瑚格子上摆置的器物纷纷坠落,头顶的水幕翻涌不休。
玄泽总是笑微微的脸难得露出凝肃之色,脸白了白蹙眉道:“他们沈家,就这么闲的么?”
“朝歌岛沈家?”
“是,那位新晋家主沈昱骁,我跟他无仇无怨的,他却隔三差五来找茬,要不我能从火石林大老远迁徙至此么?”
细细一想也是,原书中上古凶鲛玄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也只有沈昱骁和谢砚的主角光环能将他降服。
可书中沈昱骁捕捉玄泽,是因玄泽太高调处处生事食人神魂,但这一世玄泽x_ing子明显慵懒低调许多,他也没听过凶鲛伤人事故,沈昱骁为何还……
“我与沈公子也算有些交情,可与他将此事说清。”玄泽好歹救了他的命,他料定沈昱骁与玄泽定是有什么误会,这点小忙还是能帮的。
不料玄泽啧了啧,微微挑了眉道:“九爷的好意我心领了,只不过你出面此事只会更糟。”
谢爻更疑惑了:“为何?”
“说起来,沈昱骁找茬这事儿,还是因九爷而起的,”眼见震动越发激烈,仙器夜明珠滚落一地,玄泽堪堪张起屏障,仍是抵挡不了外界霸道的攻击,他蹙起眉尖骂道:“这混账,这回倒是动真格了。”
被玄泽握在手里的流火熠熠生辉,似也在替玄泽鸣不平。
“因我而起……?”说实话,谢爻不大信,他自认为这件事和他没什么交集。
“可不是么,当年长乐海海市,宋二公子与九爷争鲛玉一事,似给那位宋二公子烙下了心病,现在只要他一闹脾气,沈昱骁就取鲛玉哄他。”
“……”
“呵……”这一声极不屑的呵,是流火剑发出的。
“遭殃的还不是我们鲛族。”
确实,鲛族多聚居在南部歌川海域,而鲛玉又是鲛丹,若非寿终正寝,只能捕杀猎取,极其血腥残忍不环保。
鲛玉中的最极品,自然是属上古凶鲛玄泽的鲛丹,以此推测,这回宋以尘与沈昱骁矛盾可闹得不小。
谢爻无语,他莫名其妙背了一口锅……
就在他为自己不值时,一道凌冽的剑意呼啸而来,头顶那片莹泽剔透的水幕顷刻破了,海水咆哮着直冲而下,墙上搭的珊瑚木架子咯吱咯吱全散了架。
玄泽在水中伶俐一转身,银色的鱼尾露了出来,碧色发丝在水中如海藻蔓延,他张了张嘴,千万条鲛绡结成绡网朝擅闯之人缚去。
两股强大的灵力相撞,在海面激起巨大的浪潮,连海底的岩石都碎裂倾倒,海Cao植物被连根拔起,无数虾兵蟹将在巨大的震动中随波逐流翻了白眼。
时隔三载,沈昱骁已经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如今他修为深厚剑气纯净霸道,即使是上古凶鲛都不放在眼里。
玄泽必须全力以赴不敢分神半分,饶是如此已感觉胸口阵阵发疼,眼前出现无数黑斑,即使在水底,沈昱骁的剑气依旧无孔不入,阵阵逼人的戾气浸入皮r_ou_骨髓,玄泽银色的鱼鳞已浸出丝丝缕缕鲜血来。
作为一块无法自由活动的鲛玉,此时的谢爻只能随波逐流,随着一堆翻白眼口吐白沫的虾蟹沉入水底……
也不知如此翻江倒海闹了多久,谢爻直觉得自己的魂魄都要散了,正要双目一黑晕过去,忽而被一双手拽了起来,手指白皙修长,光滑无痕,轻柔的擦掉落在他身上的沙粒,而后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
“阿骁,今儿虽然没猎到玄泽,倒也不枉跑这一趟,瞧我捡到了什么好东西。”
说话的声音,很熟悉很熟悉……
谢爻眼前的视野逐渐清晰,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y-in沉俊美的脸。
靠,宋以尘!
第60章 陈年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