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未等她继续言语哄骗,光洁的脑门上便被人用手指轻轻戳了下。
“表现欲那么强一开始不如说是我祖n_ain_ai,要做婢女便有个婢女的模样,”张子尧道,“边儿呆着去。”
言罢,少年转身走开,来到楼痕跟前同他压低声音说了些什么——反倒是一向话多的扶摇这一次仿佛真的愣住,站在原地消声许久,看着不远处那个少年的背影好一会儿,她抬起头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露出个新鲜的表情。
不消片刻。
只见挡在断崖前的马车全部挪开了,一名士兵抱着一卷看似极厚宣纸从马车后面走出来,一条长长的淡黄色宣纸犹如地毯一般自人们脚下延展开来……与此同时,腰间挂着鎏金笔的少年,亦来到那画纸前站稳,解下鎏金笔,转身在捧着墨盒的侍卫小哥手中取了墨——
歪歪扭扭的墨水痕迹出现于宣纸之上,那毛毛躁躁的模样倒是有几分似不远处断桥绳索,少年从宣纸的这头画到那头,直到来到悬崖峭壁边上,却不停顿,手中鎏金笔轻轻往画卷外一扫,令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墨迹不但没有消失,反而像是在空中也找到了落笔之处,墨迹凭空出现于画纸之外……
墨迹扩散,最开始有些模糊,最后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少年又在纸张另外一旁如法炮制。
不消片刻,两条曲曲折折的线便凭空出现于半空。少年又在两条线之中着墨数笔,一歪歪扭扭的木板似被搭在两条绳索之间,张子尧小心翼翼地踩上去,踏了踏,确认踏实,便长吁一口气——
站在悬崖边的人们各个翘首亦盘,眼巴巴地瞧着少年一段绳、一块木的画着,从悬崖边上画到悬崖上方,画一点儿挪一块地方——大约是半个时辰后,那桥便一点点地被画好了,从站在悬崖这边楼痕的脚下延伸出去的,是一座歪歪扭扭,看似简陋的墨桥!
扶摇掩唇轻笑:“画得真丑。”
这时,张子尧已经站起身,擦擦汗,往前轻轻一步跳跃落在了平实的地面上,然后转过身,冲着悬崖这边的人们挥了挥手——人们欢呼着上马,一名士兵最先开头,小心翼翼地驾着坐骑踏上那简陋的墨桥,先是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会儿后,他高声兴奋道:“可以可以!真的可以!你们看你们看,我没掉下去!”
那声音传来,人们均是松了一口气,兴高采烈准备出发……
扶摇瞥了眼不远处也登上马车的元氏,目光在她颈脖间停顿了下,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便收回目光,也爬上了方才她用的那架马车,在车内坐稳,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掀开帘子,对窗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娇嗔道:“散了散了,没瞧见那小傻子多能耐活生生给画出一座桥来了么?”
扶摇话语刚落,一大群飞鸟鸣叫,从树林中扑簌着翅膀叽叽喳喳地飞向天空——
马车摇晃了下,慢悠悠地前进,整个车队慢吞吞地驶上了那座简陋墨桥……
无悲城边境。
帐篷里,小女孩赤着脚丫子趴在床上,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放在跟前的铜镜看,在铜镜之中隐隐约约出现浩浩荡荡的车队驶过墨桥的画面,小女孩眼中一喜,从床上面跳了起来,手舞足蹈道——
“娘?娘!他们过来啦!他们过来啦!朝廷的人,还有元姨,他们从桥那边过来啦!”
话语刚落,帐篷便被人从外面急匆匆掀起,一个女人飞快走入帐篷,一把将铜镜从那满脸兴奋的小丫头手里抢了回来,怒叱:“让你别碰这铜镜!你怎不听又偷偷拿来玩——外头来了什么人,同你有什么关系?看你这么精神气儿十足的,不然省省粮食,今晚别吃饭了!”
女人突如其来的怒火让小女孩笑容僵硬,当场愣怔在原地。
她瞧着满脸怒气的女人夺走镜子,头也不回地转身出帐篷……良久,她似满脸失望地低下头,看了看手指被铜镜锋利的边缘刮出的血痕,沉默半晌,全然不见之前的活泼喜悦。
第50章
张子尧后来又挤上了跟扶摇他们一辆车,只不过这一次车里的气氛好了不少,扶摇终于肯闭上嘴抱着膝盖靠在车壁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张子尧身后的画卷里,一龙一牛眼巴巴地低着头往下看,看着画卷下的少年闭着眼闭目养神,也不知道睡了没有……
“你们这样盯着我,眼睛都快在我身上烧出四个窟窿,我怎么睡得着?”张子尧淡定地犯了个身子,“想说什么就说。”
画卷里,小牛抬起头看了一眼松枝上的龙,龙撇撇嘴,手指头撇下一片树皮,又“咔擦”一下撅断,拐弯抹角道:“你躺着做什么?”
张子尧犯了个白眼:“累了。”
烛九y-in:“你为什么会累?”
张子尧:“那么老大一座桥,一直趴在地上画啊画头也不抬当然会累!脖子都快断了!”
烛九y-in终于将话题拐到了正轨上,立刻道:“那墨桥你也是说画就画,说好的废物画师呢?你这和本君想象中不太一样。”
“是废物,”张子尧淡定道,“你觉得那桥画得特别好?”
烛九y-in想了想,发现张子尧说的也倒是实话——桥是丑,这肯定是没错的……于是他停顿了下这才又道:“本君听说绘梦匠的手艺不过关,也是有失败的时候的……遇见你这么久,还没见你失败过,你别说那是因为点龙笔在手有属x-ing加持,本君不信,你也知道画龙点睛的故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至少在那之前,点龙笔可不是干这个的。”
张子尧翻身坐了起来,转过身抬起头对视上那双红色的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烛九y-in义正辞严:“本君现在怀疑你刻意隐瞒实力,刻意折磨龙以满足自己心中某种不可说的变态嗜好——咱们遇见多久了?夏去秋来,三四旬了吧,本君就得了条尾巴加两根胡须,尾巴尚且可以接受,第二次是两根胡须!两根胡须!这是人干的事吗?——你可以保持沉默,但是你接下来要说的话将会成为呈堂证供。”
面对烛九y-in就差撒泼打滚,张子尧打了个呵欠,看似有些疲惫道:“从黄束真那得到的颜料就是白色,恨你就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小白龙吧……不然你早出来了。”
“小白龙那有什么神气的,看着就弱势,只合适给别人当胯.下之臣去西天取经。”烛九y-in哼了一声,“况且黄束真钗子里那点颜料只够画点泥鳅。”
“你也知道第二次只有一点点颜料,”张子尧并拢拇指和食指指尖比划了下,“那还抱怨什么?”
“你给那流氓王爷做事总是尽心尽力,次次给他排忧解难,”烛九y-in扭了下,板下脸,“本君和那流氓,你说你到底同谁比较好?想好了再回答,别惹本君不愉快,那样气氛会变得很尴尬。”
松树底下的小牛翻了翻眼睛,似乎听不下去似的转身趴回乱石当中,张子尧转向扶摇,后者似笑非笑地回望他,张子尧停顿了下道:“如果你家女主人这么喜欢这种大龄幼稚款,为什么不去养一条小宠物?学学人家二郎神……”
扶摇瞥了张子尧一眼,欲语还休,然而还没来得及说话,烛九y-in便率先打断:“闭嘴!放肆!刁民!埋汰谁是狗呢?你好好说话,本君这款风靡三界。”
扶摇轻笑一声,不置可否,抱紧了自己的腿,一副高高挂起的模样。
“什么我为王爷做事尽心尽力,次次给他排忧解难?第一次是张子萧坑我,不上京去擦屁股等着全家凌迟么?顺便一提你暂时也算是我家的财产——张家全家灭门哪怕是纸片儿龙也要一块儿烧死!第二次是为了牛牛的事,咱们必须要来太行山脉,官家的马车和通文不比咱们自己上路来得方便,这没错吧?第三次是我娘,我娘她……啊啊啊我为什么要解释给你听?”
“因为你潜意识里也觉得自己对不起本君。”
“放屁,”张子尧怀疑这赖皮龙脸比城墙还厚,“这蛇妖说除却那桥就没旁的路你也听见了,除了画一座桥,还能怎么办?难不成还真的等到他们找来修桥的人修个十天半个月的啊,我娘还急着去无悲城呢!”
“她着什么急?”
“我怎么知道她着什么急,就是因为不知道我才想满足她。”张子尧蹙眉,“万一是什么重要的大事呢,你也知道我娘情况特殊,实不相瞒,先前从炎真的客栈出发之前,我曾经在我娘亲的脖子上看到一朵含苞待放的蔷薇,那真的很奇怪,我娘以前脖子上可没有——”
扶摇:“咦?”
张子尧:“怎么了?”
扶摇抬起头看向张子尧:“小傻子,你看走眼了吧?你妖仙n_ain_ai方才看见那明明是一朵半盛开的蔷薇,当时心里还惦记这刺青挺好看,咱也想来一个呢?怎么到你那儿就成含苞待放了?哪有人刺个花骨朵在身上的,那多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