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谢谢钱姐。”方南勉强笑笑,双手捧着杯子:“那我去会客室等,温总来了,麻烦钱姐叫我一声。”
“客气什么,都是自己人。”钱姐思忖了下:“你就到温总办公室等他。这会儿还早,你躺沙发上睡会儿,估计温总还得一个小时才能到。”
方南没想睡,只是强撑了一晚上,情绪又紧绷着,加上又冻又饿的,直接导致了少年坐在沙发上都没十分钟,直接倒下睡着了。
睡梦里好热,睡梦里有凌梓樾缱绻包容的笑意——
宝宝,我跟你开玩笑的,我怎么舍得跟你分手……
“小方。”耳边传来一声跟着一声的呼喊,带着担心的焦灼。
能听到,可是方南就觉得眼皮像是被胶水粘了起来,怎么都睁不开。是钱姐。
“小汪你摸摸看,小方好像发烧了,烧的还挺厉害……”
紧跟着是汪明的声音。
“是啊,这小孩怎么高烧成这样?不行,得送医院,要不该烧坏脑子了……”
方南想挣扎想拒绝,他想说自己要等着温致远,要找到凌梓樾。他哪儿都不去,不去医院。
一根筋的脑子压根就忘了,他现在可以打温致远的电话问,而不是傻傻的等。
声音忽远忽近的,断断续续。
“……问……温总……小方……医院……发烧……行……”
又过了一会儿,他被人背了起来,宽厚的肩膀特别踏实的感觉。
方南闭着眼,突然泪水就控制不住的淌了下来,把背着他的人后背都打s-hi了。
凌梓樾背过他,男人的后背也是如此的宽厚,仿佛能扛起他的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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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醒过来的时候,方南一睁眼就看到挂在架子上的盐水瓶。
单人病房里很安静,周遭没人,只有他自己。房顶,床,被单,到处都是雪白的,呼吸间,独属于医院的消毒水味儿盈满鼻腔。
脑袋还是晕。方南醒了醒神,意识慢慢回归。他是要找凌梓樾的啊。
正要伸手去拔针,病房门从外面推开了,汪明端着饭盒进来:“小方你醒了?我在食堂打了粥,你吃点。”
“谢谢汪经理,”方南不知道自己这会儿笑起来有多难看:“我还有事,不能住院。”
“你不要命了吗?”汪明向前大跨步摁住他的肩膀:“上午送到医院时候你都高烧三十九度五了,再烧真要变傻子了。医生说得住院三天。哦,你别担心,温总已经给咱们指示了,让我好好照顾你,药费从公司走账。”
“我真的不能住院。”方南急了:“我得找到温总,不然他今天就坐飞机走了。”
汪明听的云山雾罩:“啊?没听说温总要出差啊?他说今天有事,就不来公司了,哦,他明天会来看你,小方放心,温总不出差。”
颠三倒四的讲不明白,方南手指哆嗦着去扯手背上的胶带,态度坚决:“谢谢汪哥和温总的好意,我得走了,真的。不然我会后悔一辈子。”
两人正j-i同鸭讲拉拉扯扯呢,病房门又被推开了。
意外的是,出现的是两人口中-共同的主角——温致远。
“温总你可来了。”汪明的表情就跟大狼狗看着骨头了一样,就差摇尾巴了:“小方非要出院,我拦不住。”
“行了你先出去吧,我来跟小方讲。”温致远摆摆手,示意汪明。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方南也不掩饰:“温总,我要找凌梓樾。我找不到他。”
温致远不紧不慢的,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找他干嘛?我听说你俩分了。”
像被针刺了一下,方南兀自嘴硬:“他说要分,我还没同意呢。”
“你啊,还是太年轻。”温致远摇摇头:“两个小时前,东子和孙简开车送凌子去S市机场,四小时后S市飞伦敦的航班,见不到了。”
“我这就去火车站。”方南一刻都坐不住:“买最近一班车次,三个多小时到S市……”说到后头没了音,连动作都停了。
温致远也不劝他,就那么安静的坐着,看着表情惨然的少年。
“赶不上了……”方南自言自语,一下子身体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这回真赶不上了……”
这个男人是有多狠心?宁可顶着一脸的瘀伤也要今天走。这一刀砍下去,利落齐整,绝不拖泥带水。
“温总,我能借你电话给他打个电话吗?”
温致远想说什么的,欲言又止的,最终摇摇头,低头拿出手机拨号。
听声音,他打给韦东的。
“东子……没事,有点发烧……嗯……凌子睡着呢?……小方想跟他讲话……不是我心软,唉,他们俩的事儿,你也别跟着瞎掺和……”
电话那边不知道韦东说了什么,男人激动的动静加大了不少,连边上的方南都隐约听到了。
“他活该!瞎折腾!凌子对他还不够好吗?”
温致远把手机拿离耳朵十厘米,表情很无奈。
静悄悄的病房里,随着话筒喀啦啦几声响后,凌梓樾沙哑的动静传出来。
“致远,把手机给方南。”
紧紧握着手机,方南还没开口,眼泪就先出来了。
听得出来,凌梓樾应该是刚睡醒,声音里带着疲倦和鼻音:“对不起方南,昨天晚上手机没电了。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
眼泪流的更汹涌了,方南也顾不上丢人,抓紧时间哽咽着开口:“凌梓樾你别走,我跟你道歉,我昨天不该动手打你。”
“小傻子,”凌梓樾低低笑了两声,是仿佛回到过去的错觉:“打都打了,倒什么歉?我没事。倒是你,怎么发烧了?冻着了?”
方南呜呜的哭,还得强忍着,没两下就开始打嗝:“我……嗝,没事……凌梓樾你别走,你再,嗝……晚两天走……我想见你,就一面,保证,嗝……能不分手吗?不不,你要分,嗝……过了冬天再分行吗……嗝,太冷了……”
颠三倒四的,方南都不知道自己没出息的说了什么。
眼前是温致远默默递过来的纸巾,方南一把抓过,胡乱的捂在脸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方南,你才二十岁,迟早一天你会明白,恋爱不是一切。”凌梓樾的声音出奇的温和,低低的像是呢喃:“我很高兴这两年跟你在一起,真的,不是敷衍也不是托词,是真心话。只是,再长的路,即使是夫妻伴侣,也有分开的那一天,早晚而已。”顿了顿,男人轻笑一声:“你要记住这两年的快乐就好了,别的统统忘掉。不要难过也不要回头依依不舍,我不值得你这样。往前走吧,方南,总有一天你会看明白,我不过是你生命里的过客而已,就像你曾经抛在身后的那些一样,微不足道。”
☆、第二十三章
“老板,来份牛r_ou_冒菜,要爆辣的。”
四川的胖老板乐呵呵的看着少年,手里夹着半截烟:“今天怎么吃爆辣子呦?你晓得我家的辣椒冲……”
“没事,馋了。”方南勾勾嘴角,眼睛无神的盯着大门外的一条流浪狗。
还有三天就过年了。今年是真真正正一个人过年了,没有家人,没有好友,也没有恋人。
期末考试考的一塌糊涂,有一门五十一分挂科了,下学期开学还得补考。
补就补吧,无所谓。
热乎乎的冒菜端上桌,上面一层鲜红的辣油。
不大的小店里陆续开始上客人,胖老板忙前忙后的张罗着,方南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慢慢的吃。
他已经把姿态匍匐到了地面下,还是不行。
不行就不行吧,他这样的人,还能期待什么好的结果?
火辣辣的二荆条直冲脑门儿,那种辣让人不堪忍受。
临出门的时候,胖老板看着方南直笑:“小伙子我让你别吃爆辣,你看看,眼睛都肿了。”
“是啊,太辣了。”方南揉揉眼睛,重复:“太辣了。”
这回方南没搬走,没像上次那样,凌梓樾前脚才走,他后脚就锁了门搬回了姜寨。
说他没骨气也好,说他懦弱也好。他舍不得。
那间屋子里,到处都是两个人共同生活留下的痕迹,是凌梓樾的气息和忘不了的回忆。
潜意识里,不管他怎么拒绝相信,他其实明白,这一次两人是真的走到了尽头,再无前路。
那么,爱也好,恨也好,就让他再沉湎逃避一段时间,等到他能真的放下,再离开好了。
他其实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更没那么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