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您可知精怪聚天地之精、化为人形、修以正道是如何不易?但望您放下执念,成全叶施主渡过此劫,如此大道在前、飞升有望。』
『人能成仙吗?真的能修成正果得道飞升?』
『能。』
『那我能吗?』如果不求今生、不求今生……『积修功德道行、在来生得到成仙的机会,悟通一切因果,忆起前尘往事……』想起最初见面的时候,想起你最初最初看到我的时候、看到上一世的我的时候,是什麽眼神……
『施主……』
『我能吗?』
『一切想念皆是空无……也许是还未尽参透天机……贫僧…只见施主的前世,不见来生。』
『原来,不能。』因为不能,所以和尚才会希望自己,别误了叶洛这身天地造化。
『阿弥陀佛……』
『大师您看得见前世,可否让我也看看?』
『这……』
『既然今生为果,我想看看因,看看这一切是怎麽开始的,如此而已。然後,我会放弃。』
看不见来生,那就不要来生。我不要你世世寻我,也不想一世又一世无望的追逐你。
『阿弥陀佛……』
「……何必说呢?都已经过去,过去很久了。」不管说什麽,我在这里,再怎麽说,逝去的过往都无可追回,如同捞不起的水中花月。
「你不觉得,那道士得以灵魂尸体炼制长明烛,是很奇怪又不合理的吗?」
「这世上,不合理的事多了。」你在这边跟我说话,也很奇怪又不合理。
男人又笑。
「我啊,」男人说道:「很久以前跟人有个约订。」
「喔。」
「也可以说是个赌约,」轻柔的嗓音,男人飘远音调里的戏谑都消失了。「我想他万一失败了怎麽办呢?所以我跟他打了赌,真有那天,我会替他完成一个心愿。」
「……他……」跟我说这个……「他输了吗?」
「还没赌完呢,」男人呵呵轻笑,「仙人、精怪、鬼神的时间都很漫长,一个赌就会拖很久,一不小心便会牵连很多人。」
「……我最近见识到了。」单单叶洛那个恋爱白痴,就牵连了几个人啊?
「为了完成这个游戏,偶尔,我们也会分神寄宿在特别的器物上,埋个伏笔,总好过满盘皆输。」
李翔睿眨眨眼,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我只是个无聊的仙人,但你迟早会有想问的事,」自称仙人的男子噙著笑意,笑得又深又无法理解。「你可以问,但我不一定会回答你。」
「那……那我为什麽会看得见又梦见?」还是觉得很奇怪。
「你原本就看得见,你只是开始『知道』自己能这样看而已。」
画面剧烈的扭曲,感觉晕眩,感觉整个空间在震盪。
咔喳!
李翔睿努力睁大双眼。
客厅还是那个客厅。
对面没有人,蜡烛烧到一半,龙脑的香气渐渐又浓烈起来。
转头,叶洛正静静的望著他。
「又作梦了?」叶洛走过来,轻抚上李翔睿的脸颊,端详的表情很不放心,但没多问。
「不知道,大概吧。」还是很不习惯……李翔睿尽可能客气的拨开叶洛的手,他不习惯这样接受太多的好意,即使他知道刚才的事最好跟叶洛讨论。
留著烛台。
瑭杨古董店 2 苏合(1)
慕容礼面前放著一个螺钿掐丝剔金方盒,深沈的颜色底下看得见木料隐约的纹路,盒下的小立脚雕饰了兽口上托的造型。
李翔睿走进店里的时候从菸味知道死老头不在,看慕容礼坐在盒子前以为他又要研究盒子,走近了才知道,慕容礼腿上堆了一叠资料,而他正拿放大镜看著的也不是盒子,而是手上的一小块木头。
「喂、小礼子,你看什麽啊?」
「呿、你才上面没脑下面没头,」连瞪都懒得瞪,慕容礼很仔细地转动手上的木块,用指尖很小心的磨挲。「我在看香木。」
果然熟了之後,美感会消失啊……明明之前讲话客气到会起鸡皮疙瘩的……
在这里待了半年,李翔睿早就知道慕容礼只有在弄古董的时候是『工作模式』,讲话会变得比较不客气;其他时间是营业模式或社交模式,一整个就很客气虚伪。
「唔,香木啊……」香木我只认识檀香还有叶洛……总觉得最近台湾很红的什麽桧木樟木,对慕容礼来说都不算。「所以这是什麽香木?」
「苏合香木。」
「……对不起我孤陋寡闻。」
慕容礼叹息地放下放大镜,把香木小心的用纸包好,放回他面前的盒子里。在开启的那瞬间,馥郁如春的清逸香气在室内漫开,明明很淡却觉得浓郁,不同於龙脑香的清神,绵软飘远的香气很轻暖。
缱绻高雅。
「感觉……」
「嗯?」
「像看著树上的花,看得见、闻得到,却永远得不到。」不管怎麽伸手,不管香气如何温柔缠绵,都有距离。
李翔睿边脱外套边在慕容礼身边坐下,把盒子拿到自己面前,打开一条缝嗅闻香气,觉得苏合的香味混上木盒的味道,还挺有趣的。
「……干嘛?」正在边享受香气边研究盒子,没想到慕容礼会拍拍他的头。
「没事。」再怎样不客气,慕容礼是个天怒人怨的美男子这件事都不会改变,声音还是很好听,把资料放在桌上的动作也还是优美到欠揍。「苏合香木,出现的时间比檀香沈香晚一些,但也很早。」
「……沈香檀香有多早?」
「周朝左右的时候,。」
喔,那真得很早,老祖宗烧了不少树啊。
「苏合香呢?」
「秦末汉初的时候,可从诗赋等等纪录里看到苏合香出现,那时候的苏合香已经从稀有珍贵,变成可以流行的贵重品——此後苏合香就一直是香方里常见的用料。」
慕容礼边说边不断用手指顺扇过页边,让厚厚一叠资料发出相当无聊的声音。
「太平御览记载,汉朝班固的时候,是以杂彩七百锭或素布三百锭的价格,与月氐商人交易苏合香。」
——有没有这麽焦躁这麽无聊?
「——喂,我说,慕容礼,」
「嗯?」
「你这里是古董店不是杂货店吧?买香干嘛买到你这里?应该找专业的来吧?」再怎麽说,要找香应该是去找香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