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看右看没有伤之後,李翔睿开始把人摇醒,摇到差点想趁机甩两巴掌的时候,慕容礼呻吟地转醒,在看到他时恍惚地绽开笑容——温柔、眷恋、庆幸而又幸福的笑容。
彷佛说了什麽,李翔睿没有听见。
「……喂、慕容礼,别笑了啦,你没事吧?」慕容礼也穿古装、头发也变长了、依然帅得天怒人怨……被他这样心满意足的望著,很奇怪。「喂、慕容礼?」
伸手去摸只觉得皮肤入手微凉,慕容礼却瞬间敛去了笑容。
「我叫什麽名字?」
看著坐起来的慕容礼,李翔睿觉得有点陌生——而且问题很奇怪。
「慕容礼……你不会这麽刚好发生丧失记忆的戏码吧?」
慕容礼漠然的表情流露出失望的情绪。
「对你而言,我是慕容礼吗?」
「?不然你是谁?」
「……那我就是慕容礼,」李翔睿呆望著慕容礼叹息,然後把他抱个满怀的靠著。「我好累,借我靠一下。」
「你是睡太多才会累啦,」虽然被抱著很奇怪,不过慕容礼的状况不太好,李翔睿也就放弃的随他抱。「……喂,慕容礼,你是都忘记了还是开玩笑?」
一阵安静。
唔、好吧,也罢……
「我没忘记。」
「喔。」那大概跟我最近一样吧,切换不良。「说起来你也真倒楣,上次才被困在盒子里,现在又掉到梦里。」
「……嗯。」
唉……还抱著啊?
鼻间飘来龙脑香,这让李翔睿感到怀念,接著,馥郁的苏合香漫天而来、薰人欲醉。
对了,村里的人今天上山采苏合。
想著想著,李翔睿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瑭杨古董店 2 苏合(4)
碧空如洗。
努力的移动视角、身边还听得到讲话的声音,所以,是谁活下来了?
「搜寻活口!能救则救!」
有人凑近、转头大喊:「大尉!这里有活的!」
「救啊!叫啥!」
苏弘尧昏沈地被人架起来灌水,苍天之下、草地上,除了血迹,还站著的都是不认识的人。
「大尉,溜儿坑那屯的兵说,他们抓到了些匪人,说不定跟这里的事儿有关,您要不要快过去看看?」
「要看也要带上能指认的,」一身皮甲的男人蹲在眼前,苏弘尧从没见过这种兵和这种只穿皮甲的军爷。「小弟弟,你叫什麽名字?」
「苏弘尧……我十三了。」
身边的人哈哈大笑,那军爷连说了几声好;苏弘尧却只顾著往外望……除了他,没有别人被救起来……
「你找谁?」军爷问著,声音颇有威严,却放得柔和。
「我爹……」挣扎著站起来,苏弘尧一具尸体、一具尸体的看,而他爹并没有离他太远,能抢的,都被扒光了。
又累又晕、欲哭无泪,凭他现在,连爹的尸体都带不回去。
恍惚的,有双手拍拍他,让他到一边休息上药吃东西,没多久,那军爷又回来了。
「同路的,都你们村的人?」
「嗯。」
「住哪?」
「西去两百里山脚下,马饮村。」
「谁知道马饮村!!」军爷站起来吆喝,没两下远远传来我知道我知道的应答。
苏弘尧很疑惑,呆呆抬头望那军爷对他笑得白牙闪闪。
「我帮你把亲人朋友运回村,你跟我去认犯人。」
「……为什麽?」即使强拉著他去,他也不能拒绝,怎麽还帮他把亲友的尸体运回村?
「欸、这个嘛,」军爷把他放在马上,四周的兵瞎哄著『我们家头儿心肠好!』,又被这男人喝散、整队上路,而男人也跟著翻身上马。「我有个弟弟,像你这麽大的时候死了,出来这麽多年从没回去过,我连他的坟还在哪儿都不记得了。」
「就这样?」
「嗳、你真多问题,好吧,我知道军队败走时,百姓们会接著敌军清扫一遍战场,」男人笑笑,见苏弘尧还受得住,便把马又催快些。「若我有那天又有这个机会,希望还能留件衣服在身上,也很希望来个好心人埋了我别叫狼狗秃鹰给啃了。」
苏弘尧忍不住笑了,单手操缰的军爷又摸摸他的头,感觉很温柔。
「笑了就好,死了爹也不哭,不是没心没肺就是快疯了。」男人晴空一般的声音飘散著,「哭不出来,能笑也好。」
李翔睿再张眼的时候呆了很久,才发现他已经在苏弘尧的家里。慕容礼坐在他身边,就著窗外的月光看书,见他醒了便拿水和饼给他。
「累了就不要勉强。」
没想到慕容礼会这麽说,李翔睿大感意外,一想到可能是梦的影响,也就不计较对方奇怪的部分。
「……你怎麽知道要回来?」
「我只是感觉到山下有人,而他们认识你。」
喔,也对,我住了十天嘛。
「再睡一下。」慕容礼劝道。
「你咧?叫我睡你自己不睡?」李翔睿看慕容礼对他摇头,三两口灌水把炕饼吞完,开始招手。「你不认床吧?」
慕容礼摇头、靠近,李翔睿嘿嘿坏笑就把人扯到床上。
「欸、姓慕容的,别这麽客气嘛!我又不介意挤一挤,这里晚上很冷,你都不怕冷的啊?」李翔睿一边说一边挪动慕容礼,分一半的被子把人盖起来。
「我不怕冷,小翔,你会冷吗?」慕容礼坐在枕边,看李翔瑞又钻回被子里。
「当然。」真的有问题……这家伙从没这样叫我。
「那我就待在这里,」慕容礼笑得有点像刚见面的时候,又不太一样。「这样应该会暖一点。」
「真的不睡?」
「想事情。」
「好吧、随便你,晚安啦。」
翻身背对慕容礼闭上眼睛,本来以为没那麽容易睡著,但当莫容礼的手莫名其妙地放在脸上,温暖的感觉瞬间很催眠……李翔睿恍惚地感叹果然有暖,然後很舒服的睡著了。
一片黑暗。
又是梦。
苏弘尧醒来发现自己做了个不记得的梦。
李翔睿发现他在苏弘尧过去的梦里。
因为村民感谢兵爷们的帮忙,原来的马饮村外设了个屯点,马饮村也改成马口屯。那个叫张康夫的障塞尉的确是个好人,只留两三个屯兵在村里,既不为难也不多做要求,就是巡点的时候会走得更远,来的时候村民有给酒菜就吃,没有就啃乾粮;从月氐道边的波沙亭过来时,也都会顺便带个信件什麽的,很得大家喜欢。
苏弘尧的父亲本是香商,住在敦煌郡的渊泉县。十五年前匈奴来犯时直杀到武威郡才被来援的陇西、天水两郡督尉给挡下,朝中惶惶天子震怒,拨了三成的北军兵马给定威将军,於是又从武威杀杀杀杀出玉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