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想问的太多而头昏脑胀,李翔睿坐在木墩上直到水烧开还觉得脑子很乱,该先问什麽?这里为什麽有屋子?还是……
「你要在梦里待到什麽时候?既然那是贡品,那盒子应该会在皇陵里。」
「不,这东西最後没有进皇陵。」
「那你要追著盒子跑?」
「算是。」
慕容礼笑笑、在李翔睿开口前抬手点上对方眉心,李翔睿瞬间便昏了过去、被慕容礼接个正著,在火上蒸腾的水气此时在两人身边缭绕如烟,依稀隐现的龙脑香让慕容礼仰头看天,却只见一片苍蓝。
慕容礼得意的笑了。
那丝龙脑香让他知道叶洛已然归来,只不过,利用李翔睿施展的梦返术不只威力强大,亦难破解。
自己留了一魂一魄在外,李翔睿也是一样;与寻常梦返术的用法不同,此法若用强硬手段破解易伤及精魄,叶洛不可能会这麽做;那剩下的方法,就只能从梦境里唤醒两人。
因为想要的东西还没到手,所以李翔睿还不能醒。
慕容礼打横把人抱进屋里,缭绕烟气遂以小屋为中心扩散,遮蔽了一切。
* * * * * * * *
苏弘尧醒来,天色已晚,在屋里转了一圈方确认两人未归,心里起初并没有很在意。等入夜,苏弘尧察看两人物品时,才发现留在枕下的金叶子。除此之外,村民替两人做的衣服、慕容礼这段期间猎得的毛皮,两人平日所用的一应物事都没有带走;更甚者,连屋里的乾肉、水、伤药都分毫未取,但苏弘尧知道,这两个人已经走了。
不过是像最初那样,恢复成一个人;跟邻里聊上两句,制香、买卖、等待。
等待时节、等待商人、等待情人。
世界虽大,对他却没有那麽深的诱惑;即便有,也有更放不下的。
半年或是一年,他们会整理村中的货物卖给在五十里外亭燧整营的路过商人,或者由村中青壮组队进关将商品卖给边城商人。偶尔手中货色比往常好,苏弘尧才会压队走得更远,可能到陇西,也可能到安定、庆阳,卖了货就回转,顺道带回村里边关需要的货物,边走边卖的回村;苏弘尧也只有这种时候,才会回渊泉的老家看看、收租,觉得一切都很陌生。
此时又到集货的时节,村里的老人处理香材分类香等都不是问题,太过精细讲究的香方就没办法了;於是在屯点守望值夜的换成村里的其他丁壮,女人小孩全在处理著香和毛皮,老人秤香调著简单的香方、一边注意研制的颗粒是否过细;至於成色更好的材料,则是照著苏弘尧的要求处理好就送过去,村里的蒸鼎、炒锅、大釜全都在忙,架子上铺著一片又一片的晒。
处理好的香至少都要陈放一个月或一季,算上运进关的时间或许刚好……苏弘尧忙得昏天黑地几乎沾枕即眠,然而,他依旧注意到鼻间滑过的香气,惊讶的迅速起身穿衣、带上武器、夺门而出,全村随著香气漫开骚动,直逼而来的马蹄声毫无掩饰,弓弦声响便有人倒下、转瞬刀锋已在眼前,骑兵冲杀过一轮村民便死伤过半,哀嚎与哭泣在夜风中有如鬼声。
村民不约而同的逃向不利骑兵的山中林间,来袭者便也下马追击、一边在村里放火搜刮,闪躲过骑兵的苏弘尧看清服饰,便如同留下来断後的其他村民愤恨的杀上去!
「为什麽!!」一刀砍向领队的军官,苏宏耀大声喝问,这个人他认得,以前是张康夫的手下!现在则升官到另一区!
「哼!」那军官一刀隔开苏弘尧、补上一脚,周围的兵自动挥刀上前,火光里的嘴脸极尽讽刺。「那个张康夫,见副校尉说谁能把缺补上就把女儿嫁给他,一口便应满了;在军帐里讲了半天、一块变两块,谁晓得你们这里还有多少极品呢?当然是回去看好嘴里的、再来伸手捞啊!」
苏弘尧听著一愣、全赖陈虎硬是挡了两刀,那军官见此情境哈哈大笑。
「我道是哪位、现在才想起来!这不是给老张肏屁股的小鬼吗?连个姘头都称不上!哈!瞧、还当真了!?兄弟们!把人杀光!老张跟校尉的酒等著咱们勒!」
「啊———」红著眼冲杀上去,砍倒一个、又一个、苏弘尧根本不知道杀了几个,只知道那张嘴脸变得惊恐、又变成了张康夫,所有站著的都变成了张康夫,在火光中嘲笑他!!
等他回神,那军官倒了、陈虎倒了,骑兵们的马逃跑的逃跑,有些低头顶著再也站不起来的主人,不知何时,所有的兵都倒下了;村民三三两两的在远处望著他,苏弘尧茫然回首,千年苏合的香气在烈焰里依然浓郁,温柔的像个梦,伴著浓厚的血腥味,无比讽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匡当一声,刀子落下,由手至身全都觉得黏腻恶心,血和苏合以及许许多多的香气变成种妖异的味道、彷佛将一切都卷入火焰——
戛然而止。
李翔睿冒著冷汗、喘气惊坐起来,彷佛世界停留在苏弘尧笑声断弦的那一刻,随著他的昏厥坠入黑暗。
屋里有微光摇曳。
恍惚的还没想起这里是哪里,便看见慕容礼在灯下,缓缓倒满两杯茶。
瑭杨古董店 2 苏合(10)
李翔睿冒著冷汗、喘气惊坐起来,彷佛世界停留在苏弘尧笑声断弦的那一刻,随著他的昏厥坠入黑暗。
屋里有微光摇曳。
恍惚的还没想起这里是哪里,便看见慕容礼在灯下,缓缓倒满两杯茶。
浑浊的目光渐渐清晰,李翔睿冲下床抓住慕容礼就把人往墙上撞,但不管如何咬牙呼吸都无法平静,看著慕容礼的表情更是无法冷静!他知道已经来不及!他知道!他知道!他知道——
「你为什麽不救他们!!」虽然两个人留下也没用!可是早点说至少可以逃!!
「……他们已经死了超过一千五百年,早就连骨头都、呜……」没有想到李翔睿真的会揍他,慕容礼吃痛地缩成一团。勉强抬头,李翔睿气息未平、紧握拳头。
直到慕容礼的手抚上脸颊,李翔睿才知道自己哭了,但愤怒压过丢脸的感觉、眼泪也懒得擦。然而死死抓著慕容礼,却再揍不下手。
「你皱什麽眉头!?奇怪我为什麽哭?」李翔睿边笑边哭,愤恨的抓著慕容礼摇。「你在梦里是醒的、但我不是!!你可以冷血、看我梦里有梦、可是我没办法!!即使我知道都过去了、骨头都化成灰,可是还是痛!苏弘尧被砍我会痛、他发疯我也痛!!你知不知道、明明想清醒、明知道自己是另外一个人,可是却在梦里变成别人感受喜怒哀乐再醒来有多恐怖!!而我现在做著梦中梦!!」
「……别哭了,这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