瑭杨古董店 作者:Arales【完结】(31)

2019-01-26  作者|标签:Arales

慕容礼没有笑他、也没有讽刺他、当然也没有说抱歉,只是一遍遍地替他抹眼泪,一遍遍的告诉他这是梦。

「……我知道这是梦……」可是很痛,如果没有一起生活过,那苏弘尧就只是遥远时空的某个人,即使在梦里心痛,醒来也可以告诉自己在作梦、这只是个无能为力的梦。

可是梦里的人在身边,会哭会笑会工作吃饭睡觉,在他可以选择改变的时候,他在梦里梦见这些人又死了一次,听见自己在苏弘尧体内笑出心碎的疯狂。

即使醒来也还在梦里、还在苏弘尧所在的世界,没办法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梦、没办法看著别人死而无动於衷。

李翔睿还是哭、哭得几乎整个人在慕容礼身上发抖,他从梦里亲身体验了愤恨、杀意,手起刀落鲜血喷溅的手感、快意、恐惧、恶心……人肉的阻力落在刀上黏腻又沈重,不想杀人,可是那些杀来的嘴脸居然如此兴奋快乐——

除了哭、还想吐,可是苏弘尧的一部份彷佛留在体内,让心底的某个地方对死亡习以为常。

慕容礼几经犹豫最後叹息地把李翔睿搂进怀里,没想过对方不只是心软,还哭得这麽伤心。

「……别哭了……真的这麽难过就把力气省下来揍我,我不会还手。」

原本哭泣的声音变成咬牙忍耐的声音,慕容礼不用看也知道李翔睿正努力停止泪水、调整呼吸,觉得这些声响细碎地扯痛胸口,却想不出安慰的谎言。

又过了好一下子,李翔睿终於止住了哭、觉得头晕脑涨,但还没忘记真正应该问的是什麽。

「……慕容礼,你在计画什麽?」

「苏弘尧……看起来好说话、实则偏执。不再见一次张康夫、把苏合夺回,他不会善罢干休。」

「你——」想站起来才发现动弹不得,慕容礼平静的表情异常残忍。「不要再说他早就是个死人!!我不可以去追吗!?难道他非死不可吗!!」

「对,」将李翔睿错愕的表情尽收眼底,慕容礼轻声道:「他不死,我们无法离开梦镜,也无法知道盒子最後的下落。」

所以,为了自己,就只能见死不救?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吗?

怔愣间,慕容礼的手覆盖在眼上,微凉的感觉很舒服、莫名的温柔,却又有股寒意和无法抗拒的睡意在蔓延——

「再睡一下,醒来的时候,就会看见苏弘尧了。」

慕容礼轻声语毕,李翔睿沈睡的身体坠入怀中,两人转眼消失——连同屋子、家具、马匹、湖泊,消失的彷佛从未存在。

苏弘尧睁眼醒来的时候,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觉得好似听见李翔睿的哭声,再眨眼,便什麽都没了,只剩满天星斗。

彷佛又回到那一夜,村里的守夜人把那块示警用的苏合神木扔进火里,那十里香气比喊叫更安全有效,然而,即使如此也救不了什麽。

把营火挑旺,苏弘尧给马上鞍、整理物品;知道自己今夜再也睡不著,苏弘尧牵马走入一望无际的黑,觉得自己是醒的、又好像梦著的前进。

即使知道苏合昂贵,也从没想过还能这样换成荣华富贵……就算张康夫要成亲,真的说明讲白向他要一块这样的苏合作为娶亲的聘礼……

给不给?

「哈哈哈哈哈……」

哪有什麽给不给的问题?说穿了根本就不该骗他!十年!就算不是情人也有兄弟情分!为了个副校尉的女儿跟几块苏合便能屠村,这等小人哪还有爱、只能有恨!!

原来不是爱就会是许多算计!

苏弘尧一直笑,笑到咳嗽、声音嘶哑,不了解为什麽笑得开心还会痛撤心扉,依然勉强自己翻上马背纵马奔驰,痛得几乎昏厥又因此清醒,直到再也发不出声,咬紧牙在晨曦下边骑边哭——觉得人就是这麽蠢,是到如今还是想相信、还是想原谅、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恨谁!!

昼夜赶路、花了十天,苏弘尧磕磕碰碰的踏进从未来过的乌垒城,一身风尘虚弱的模样和些许贿赂,让守卫轻松放过只携带三十匹布的小商人而不多做盘查。苏弘尧找了间简单的店便住下、预付三天房钱,简单梳洗後,仰赖药物硬是让自己睡去。

苏弘尧再醒来的时候,几乎跟李翔睿同时睁开眼睛。

李翔睿努力让自己清醒,昏睡许久让全身都没力气;他看到慕容礼在旁边、也看出地点不同——屋内摆设算得上华丽,虽然安静,却听得到远处有人声。

慕容礼把他扶起来、递水,李翔睿喝水时才发现,身上的衣服还有慕容礼现在穿的都与原先不同……至少,慕容礼身上的应该是锦织,不但有花还滚边……

「咳咳、……很适合你,衣服。」

慕容礼眨眨眼、笑了,让李翔睿大感意外的凑上前吻他,没有太多的侵略性和情欲的吻、手扶著颈後却是可以挣脱的力道;缓缓加深的温热触感在口中舔弄,温存的感觉让李翔睿困惑得忘记挣扎,只觉得很舒服。

「……我们到了乌垒城,这里是副校尉家的客房。名目上我们是走北路出使大宛的使节从吏,不过走散了外加水土不服,使节特许我们在乌垒修养。」

慕容礼靠得很近,一说话气息就会抚过脸上,让终於意识到自己被吻的李翔睿迅速脸红,但还是没勇气问对方为什麽吻他。

「……走散了怎麽还会知道是使节特许?」

「督护当然可以派人追去问。」

吃了慕容礼塞给他的一碗粥,李翔睿伸懒腰活动筋骨,清醒後纷踏而来的就是各种记忆与情绪,不愉快的感觉与方才的气氛格格不入。然而说到底、人都是自私的——他想从这个梦境中醒来,也抱持侥幸心理觉得在最後一刻自己能做些什麽。

自从进入梦境,李翔睿第一次如此认真捕捉苏弘尧的梦;因为知道慕容礼什麽都不会告诉他,即使是不愉快的方法李翔睿仍然选择沈睡,至少在梦理他能知道苏弘尧已经进城,正打探著张康夫的事却没有结果,於是正计画著混进副校尉的府上。

李翔睿想帮忙、也想见见苏弘尧,但却不知道该怎麽找人只好守株待兔;他大部分时间都沈睡的状态也作实一个病人该有的模样,省去不少麻烦。

更甚者,副校尉前来探病时,陪同的慕容礼提及宰相喜欢苏合香;次回、副校尉再次来访时便带上那令他们心心念念的红色漆匣,让他们鉴定这块香木合不合宰相的喜好。听到两人夸赞更是喜不自胜捧在怀里,托求两人等使节团回转归国的时候带上漆匣,好孝敬宰相美言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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