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重庆的孟焕之问他想要的火锅底料有没有特别喜欢的牌子,声音听起来好像正在超市里一边挑一边打电话。
那天两人喝砂锅粥的时候,路鋆只是随口说想要吃重庆火锅,没想到孟焕之真的特意给他去买。其实,他连一个牌子名字都说不上来,敷衍着让孟焕之随意买就好。孟焕之应声答好,又说小黑对重庆比较熟,那就买他推荐的牌子。
算起来,孟焕之到重庆差不多已经整整一个星期,偶尔几天晚上路鋆看到他在线,大概是忙着处理照片,想想自己也没什么特别的话要说,因此从没主动联络。这会儿,接到电话了,才想起问一句,“玩得怎么样,还好吗?”
孟焕之大概是买了东西正在等结账,路鋆听到有人在电话那边跟他说:“我外面等你。”他哦了一声,然后回答路鋆说:“蛮好的,好到都不想走了。”声音像是在笑。
“我只知道洪崖洞,解放碑什么的,你都去了?”
“去了,还有较场口十八梯、七星岗通远门、瓷器口凤凰门、都不错,回来给你看照片。”
电话那头传来了收银员的模糊声音,孟焕之一边说电话一边从裤袋里摸出钱包,拿回找钱之后没头没脑地跟路鋆说:“重庆还有一点好,一块钱找零永远都收到纸币。”不像上海,钱包里动辄就被硬币塞得满满的。路鋆想起之前有一次吃火锅,孟焕之就提过他不喜欢硬币,太重,也不方便。
他讲电话讲地没留意时间,直到赵晋飞来找他。
挂了电话之后,赵晋飞靠在厕所外面的过道墙边,伸出左手点了点腕上的表,冲路鋆翻白眼,“我还以为你死在厕所里了。”
路鋆收好手机,若无其事地推开厕所门。
今天原本就是找赵晋飞出来,听他发牢骚的,没想到孟焕之的一通电话,让主角坐在吧台干等了半个小时。
路鋆回来之后,又叫了两杯喝的,然后插着双手,淡定开口:“说吧,又出什么事了。”
他太了解赵晋飞了,从初中开始到现在,他一出什么搞不定的事,要么就一言不发装深沉,要么就借酒买醉。从北京回来那天人多,路鋆没问;现在,只有他们两个。
赵晋飞表情认真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之前小伍说,没把我们的事告诉她家里,那是骗我的。她其实早就说了,只不过家里人反对而已。她一直都在争取。”
“人都还没见过,反对?”路鋆斜着眼瞄了一眼赵晋飞。
“这次她爷爷住院,她去陪了好几天。我回上海之前,跟着她去了一次医院,跟她爸见过一面。”
“然后呢?”
“她家里人一直有给她安排对象,这个我是知道的……总之他爸看不上我,话里的意思是,要是我愿意毕业之后到北京发展,那还有的商量,不然免谈。”
路鋆冷笑,“你的条件他们家看不上?”话虽这么说,但他其实心里明白。
大多世人总在羡慕他们这些官二代、富二代有着不同于普通人的出生和家世,抱怨为何上天如此不公,但却很少有人想过,他们生活地并不一定如大家所想的那么幸福。种种限制,种种束缚,都是他们没法挣脱的枷锁,现实赋予他们一些东西的时候,也从他们身上剥夺了另一些东西。
已然走到这一步,倾尽自己所有心意,却不得不考虑现实的种种阻碍。
赵晋飞苦着眉头,“我知道她毕业之后,肯定是要回去的。但我根本不可能去北京,就算我想……我也没办法。”自己不是小孩子了,家族的责任、父辈的事业,这些东西大于天,根本不可能说放就放。
“你和伍嘉文聊过吗,她怎么想?”
赵晋飞摇摇头,“她前阵子为了爷爷的事已经够费神了,我不想那个时候跟她说这些。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算了,不说我了。那你打算怎么办?”
赵晋飞话锋一转,端着酒一本正经地望着路鋆,仿佛也在为他的烦恼而担心似的。
路鋆一惊,转头看着赵晋飞,“什么?”今天晚上不该是你的吐槽之夜吗?
“当然是那个早就有对象的孟焕之啊,你到底还要不要搞啊!?说出来听听啊,我帮你出主意!”
什么叫要不要搞啊?说这么难听……你帮我出主意?我谢谢你全家,就你这个比普通大脑转速还要慢一倍的死脑筋。路鋆在心里骂了一轮,回头才想起要问:“那天你不是喝醉了吗?”不重要的话倒记得那么牢。
“醉还不至于,就是有点轻飘飘……喂你不要岔开话题,老实说啊。你怎么知道他有对象?你见过了?男的女的?”
“……废话,男的。”
男的?赵晋飞自言自语地感叹起来,这个孟焕之还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话少,闷骚,不爱玩,穿衣风格规规矩矩,连发型都是最平常的短平头……gaydar这种东西果然是骗人的。
路鋆一手撑着脸,开赵晋飞玩笑说,“就算真的有gaydar,也不是装在你身上吧?”
在赵晋飞的逼问下,路鋆凭借着自己对小黑仅有的一些认知,说了一些关于他的事。一样也是玩摄影的,和孟焕之是论坛上认识的,在会员聚会的时候见过几次,然后就越走越近。他已经工作几年了,听他自己介绍,好像是在杂志社做,人长得还蛮秀气的,不高,有点瘦,话挺多,挺好相处。还有就是,明明绰号叫小黑,人却很白。因为都喜欢摄影,所以难免和孟焕之同进同出,这次去重庆大概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