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孟焕之习惯一天一张照片传到网站上,刚刚到达酒店的时候,他随手拍了一张酒店房间的照片,唯一的一张床只露出了床尾,但明显能看出是大床的尺寸。要不是这样,路鋆根本不会知道。但他说完这番话,莫名又觉得轻松,好像这从来不是什么烦恼,反而更像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
倒是赵晋飞一本正经地托着下巴开始分析:有共同的兴趣爱好,但又有不同的生活,性格刚好互补,一个话少,一个健谈……结论就是:不妙,非常不妙。
“算了吧,你没戏。趁你还没泥足深陷,赶紧抽身吧。”
路鋆喝光了酒,无所谓地笑笑,泥足深陷?脚还没跨出去呢……但是好险。
孟焕之第二次给他打电话时,人已经回到上海了。
那时候,路鋆刚好开学一周,课比上个学期还要少,闲得不能再闲。两个人自从上次在定西路吃了砂锅粥,孟焕之一直念念不忘。外加待在重庆的这一个星期,顿顿重油重辣,肠胃都要被烧穿,急需一顿清淡的食肆清清肠胃。
一个星期不见,再见孟焕之,错觉他短短的头发好像长长了一点,至少比路鋆的长了。
他们依旧点了一大锅海鲜粥,而那天恰逢老店优惠活动,老板慷慨地额外附赠了三两大虾。
孟焕之拿出从重庆带回来的特产,路鋆原以为只有两包火锅底料,没想到孟焕之买了整整一袋子,里面还有怪味胡豆,陈麻花,合川桃片,都是重庆出了名的土特产。
“火锅料买的是小黑推荐的牌子,其他这些我都吃过了。”所以你大概也会喜欢的。
粥熬得很慢,等的同时,孟焕之又拿了刚刚去印出来的照片给他看。厚厚一沓,都是原汁原味的重庆。路鋆拆了冰糖味的麻花来吃,一边吃一边看照片。
“重庆除了阴天太多,阳光太少,其他什么都好,”孟焕之就着路鋆翻看照片的速度讲着他在重庆的所闻所见。
“我在渝中待地最久,它刚好处在两江交汇的位置,北靠嘉陵江,南临长江。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十八梯吗?那一带重庆废弃的老城,就在较场口往下,这张照片就是在这里拍的。要去老城,就必定要走这条长长的石阶。十八梯其实不仅仅指这一条石阶,广义上说,它涵盖的应该是整一片老街的地段。其实就像是上海的老城厢,我喜欢有市井味的地方。”
路鋆始终在听孟焕之说话,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一下子又回来了。
以往,不论是孟焕之闷声听他说话的时候,还是孟焕之给他看自己的照片的时候,又或者是他们一起吃东西看电影的时候,都是静的。
路鋆停一停筷子,孟焕之就知道他想要醋瓶;孟焕之抽出纸,路鋆就想到要替他开窗。他们之间不需要多余的解释,就像是拥有着同样的波长,所以才会在相处的时候,有静的感觉。
等到粥上来的时候,两个人吃麻花都快吃得半饱了,但冰糖味的麻花实在太对嗜甜的上海口味,以至于两个人不知不觉吃得停不下来。
“好吃吗?小黑说可以再给我寄。”孟焕之还是老样子,在外面吃饭之前会把碗筷重新擦一遍。路鋆听他这么问,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小黑?”
“他之前请了年假,还要再重庆多留一段时间。”
“他没跟你一起回来?”
“这很奇怪?”孟焕之不懂。
路鋆摇摇头,没再问下去。
两个星期之后,小黑果然如约寄来了正宗的陈麻花,是孟焕之钦点的冰糖味。
收快递的时候,孟焕之看到陌生的发件人和联系电话还愣了一愣,但一看是重庆来的包裹,就知道一定是麻花。
他在电话里跟小黑道谢,心里却暗自挖苦他说,寄快递而已,都要丢给别人做,你要不要这么懒?但小黑一听孟焕之收到了快递,揶揄的话已经先声夺人:“谢什么,助你一臂之力嘛。”
这个谜底,过了好久才被解开。
陌生的寄件人并不是别人,而是另外一个和小黑戴着同款戒指的男人受人所托所以任劳任怨;而那个让路鋆记挂很久的大床房,只是因为那家快捷酒店所有的单人房都没有窗户,而孟焕之敏感的鼻子时刻需要新鲜空气而已。
一一零
开学之后一班朋友陆续回来,清净了一个冬天的校园又再次热络起来。
路鋆从中学起就不喜欢放假,大家各忙各的,偶尔才出来聚一两次,远远不及大家一起在学校的日子热闹。他天生喜欢人群,让他在家睡懒觉,睡到第三天他就烦,脑子里就开始琢磨约人出来玩,吃饭也好,泡吧也好,唱K也好,总好过一个人在家无所事事。
幸好这个假期有孟焕之。
然而,每年开春时节,却是孟焕之最难熬的一段日子。柳絮和花粉就像是茂盛拔高的绿色青葱,肆无忌惮,横行霸道。喷嚏、鼻痒、流清鼻涕,甚至是流眼泪,200抽的纸巾如影随形,这种日子简直比噩梦还要可怖。
尽管如此,孟焕之还是很喜欢春天,他喜欢初春的时候出去踏青采风,他说这段时期刚好是所有生命最具生长力的季节,能拍出好片子。
于是,为了保护他的鼻子,春天里的孟焕之经常戴着白口罩出去拍照,造型有点像变态色魔偷拍狂。路鋆站在一边,很无奈地听到色魔一边摁快门一边吸鼻子,两种声音此起彼伏,相映……成辉?
除非鼻炎严重到一定程度,否则孟焕之绝对不会轻易改动自己的外拍计划。路鋆说他根本不是执着而是胡闹,他却说自己是乐观向上,感受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