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坏的都摆在这里了。要不要去就看他如何抉择了。如果王声打算去自然最好,自己最需要的就是这位搭档;如果他说不去也无可非议,不如说自己倒更放心点。万一在那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闹出点事,吓坏了自己的小饼干要怎么办?
在苗阜的注视中,王老师微微挑了下嘴角,脸上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没有我的话,你不就只能说单口了吗?这怎么对得起想听相声的那么多观众呢?”
不愧是和自己心意相通的好搭档,这次也没让自己失望。能认识王老师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他猛然间突发奇想,如果那边有什么能查到前世今生的玩意儿,一定要看上一看。没准自己真的和王声认识好几辈子了。
“宝贝儿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苗阜一拍手掌,终于了了一桩心事,“我实在是太累了你让我先睡会儿。”
“我真希望它们不是明晚让咱们演出。要不你干脆问问他们,哪位神仙有可以让人不睡觉的灵丹妙药什么的。”
“最好把配方也搞到,没有白胡子老头儿咱的家财也能到七亿多了。听信儿吧……”苗阜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待好,“回头送请柬来的就是小乌鸦。要是它在外面敲窗户,你记得放它进来阿。”
想想就有趣,给一只乌鸦开窗户什么的。这算是种亲近野生动物的机会吗?王声忍不住笑起来,冲他摆摆手。“行行行知道了宝贝儿,赶紧睡吧你。”
苗阜眨了眨眼睛,他确定自己非常喜欢王声笑起来的样子。好看,漂亮,心里高兴,随便怎么说都好,自己就是怎么看怎么喜欢。所以也不能怪自己三番四次逗得他笑场,谁教自己就好这一口儿呢。
看那家伙几乎在一分钟内就沉沉睡过去,王声留了一盏小台灯,悄悄坐到旁边另一张沙发上。他抬起手腕,缓缓摩挲着腕上那串白菩提。洁白的珠子像玉一样温润,好似在发出淡白的光。这本是精卫送给苗阜之物,一转眼功夫就到了自己手腕上。
这么重要的礼物——毕竟苗阜是头一次在那些观众前演出,怎么说这也是非常有意义的纪念品——就这么想也不想地就送给自己……值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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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过去已经三天了,就在两人都觉得这事儿是不是黄了的时候,请柬毫无征兆地就出现了。这一日的午休时间,苗阜正窝在沙发里刷微博,王声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他在外面打电话,窗子忽然叩叩轻响了两声。
苗阜一抬眼,乌鸦衔着一个大信封站在窗口左顾右盼。他立刻跳起身,为它打开窗户。小乌鸦很自然地跳进屋,将信封交到他手上。
“先生,这是请柬。那个……王老师那边,他会来吗?”
“放心,他已经同意了。”苗阜将信封拆开,取出里面依旧是黯绿色的请柬。他迅速过目一遍,内容和上次没两样,就多了个王声的名字。他随手签下名字,又仔细看了看演出日期,开始在日历上找日子。“对了,是不是王老师也应该签个名?”
“如果王老师参加的话,就需要签名。”
“那好,你等一下。”苗阜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一条缝,探出半个身子去。他看到王声还在打电话,就冲他一招手,见王声点了点头便缩了回来。
片刻过後,王声三言两语结束了通话,一推门先愣了愣。当然了,谁看见自家桌上站着一只乌鸦不得愣一愣神?这年头有鸟肯落在自己眼前比水星凌日还稀奇。他很快反应过来这是送请柬来的那一位。看吧,那封深绿色的请柬不就在桌上摊着呢吗?
“我来介绍下,”苗阜一抬手,“小乌鸦,这位是我的搭档,王声王老师。”
那通体漆黑的鸟儿人模人样地向他低头鞠躬,细声细气地说了句话。“幸会幸会,久仰老师大名!”
“不,不敢当。”会说人话的乌鸦!这么不科学的事情在自己眼前发生,王声觉得自己脑子多少有点迟钝。做足三天的心理准备也不意味着真体会到的那一刹那就能表现得像呼吸那样自然。
“王声,这位就是对面的外交官发言人小乌鸦,真名乌之。”
看着苗阜一本正经地向自己介绍一只鸟,王声莫名其妙地想起他在台上说的「这个不用鞠躬,这是我养的狗」。不过眼前这位是货真价实的鬼狐仙怪小伙伴,刚还口吐人言了呢。自己必须得打个招呼,于是王声很礼貌地点了点头。“你好你好。”
“如果王老师也同意为我们演出的话,请在请柬末尾签下名字。”
“签名就当是同意。”苗阜补充一句,将笔递过来。
王声接过来,看了一遍文字,扭头问他。“这是说的哪天?”
“明晚,确切的说是後天凌晨。”苗阜早已看好了,“怎么,夜里有活动吗?”
“没有。正好。”
“乌之代表精卫大神与我们大王向先生与王老师表示由衷感谢。那么後天的寅时初分,请两位在剧场中等候,乌之将依约接先生与王老师前往九宫戏楼。”衔起签着两人名字的请柬,小乌鸦恭恭敬敬向他们最後鞠一躬,拍打着双翼飞出窗口。
看着那只乌鸦从视线中消失,王声突然转过头来,十分不解地看着苗阜。“诶你说,为什么它叫你先生,却叫我王老师呢?”
“可能吧……它是跟着我对你的称呼,哎,就跟着这么叫了。”要不是王声提出来,苗阜还真没注意到。不过这解释好像也不太立得住脚……虽然自己是叫过好多次「王老师」,可同样「宝贝儿」,「小饼干」也叫过不少回了呀。要说为什么不叫後面两个……苗阜想了想,得出两个结论
——第一,它们觉得那些称呼只有自己才能叫;第二,把那几个词说出来实在是太羞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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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呼什么的那都不叫事儿,工作才是第一位的。一如既往地认真完成白天的工作,两人都要想办法抓紧时间休息。毕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作为一名优秀的演员,不管给谁演出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等到第二夜演出散场後,苗阜和王声不约而同找了些借口留了下来。
距离三点还有一段时间,他们就已经回到了舞台上。像上次一样,苗阜只留了一盏头顶的灯,空寂无人的座椅向远处渐渐延伸,整个剧场没入一种安静而神秘的气氛中。两人都穿着一身牙白的长衫站在台上。
“你上次也是这样?站在这里等着它们?”
“对。你来时看到的是什么样子,我走的时候就是什么样子。”苗阜略一停顿,换上忧伤又沙哑的嗓音,“点着这一盏灯,免得我看不见,回不来。”
早就见惯了他的演技,最後这句王声只当左耳进右耳出。他抬起头来望了一眼,灯光就是此刻黑暗中唯一的光明。轻轻攥着手腕,他感到指尖触到了那串白玉菩提,温润的宝物让他感到几分心安。不过,更多浮在他心口的却是不可思议。
苗阜那时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就不怕被妖怪抓起来或者干脆杀掉什么的吗?面对自己一点都不了解的东西,他哪儿来的勇气,就敢这么抛下一切?王声斟酌了一下这个问题要不要问,最终承认自己就是想知道,非常非常想知道。
“你就没觉得……比如说……害怕吗?”
苗阜突然还有点庆幸第一次演出没邀请王声,不然自己挂心的太多,效果可能适得其反。他暗暗在心底回答,因为是我一个人,只有我一个人,是福是祸只要捱过这一个时辰便足矣。不过这句话苗阜可没打算说出来,他只是抬起嘴角。“怎么,还没见到正主,我的小饼干儿就吓着了?”
“我打个比方嘛……”
王声话还没说完,苗阜突然轻轻一笑,伸手过来将他的眼镜摘了下去。
“像以前一样,你只要看着我就行了。”
王声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也什么都不用说。那家伙太了解自己,正如自己也太了解他一样。彼此在意什么记挂什么,怎么调节自己的状态又怎么调节对方的状态,没人比他们更了解。「搭档」可不是区区两个字就能随便概括的东西,它的内容三天三夜也诉说不尽。
空灵的笛声从一片虚无中悠然响起。
“来了。”说着苗阜将手一抬,几乎是随着他的动作,前方地面上渐渐显出一面镜子的模样来。仿佛有什么液体在镜子表面流动,光线不断变幻着,一眨眼时间就走出那个面容清秀的黑衣少年来。他看着小乌鸦吹着笛子走出来,跟在他身後钻出镜子的是一顶垂挂着红纱的轿子,稳稳停在半空。果然和上次一模一样。
“这位就是上次送请柬来的小乌鸦。怕你不认识我给介绍一下。”苗阜补上这么两句,王声立刻和他打招呼。
小乌鸦依然是那副恭恭敬敬的态度,向二人鞠躬问好。
“先生,王老师,两位准备好了吗?”
“有劳了,今日且载我和王声一程。”苗阜一拱手,率先走下台来。王声跟他一起行了个礼,两人乘上那顶奇异的轿子。自己这也是不折不扣的「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了,王声好奇又觉得有些怪异地打量着左右。透过这层红纱可以看见外面的景色,虽说自己现在压根看不清吧。
小乌鸦又开始吹那支笛子,轿子缓缓移动起来。眼见就要钻进那面镜子里,王声忍不住有些紧张。就要贴上的那刻,他感到自己的手腕被苗阜一把攥住。心一稳的同时脸上一凉,四面八方突然爆发出一大片热烈的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