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德哥尔摩+番外 作者:花臂熊猫(上)【完结】(53)

2019-06-10  作者|标签:花臂熊猫

  他坐了半小时,也不知自己看进去多少,忽然拿起手机给张茂发了一条微信:“你爸什么时候走?”

  张茂没有回复他。

  直到第三天,蒋十安早晨起来冲澡。手机被他套了个密封袋挂在浴室里头——他这几天给张茂发了无数条信息,从开始的“咋不回复我是不是自己lū 呢”,到“斜眼怪!再不理我打死你!”到昨晚睡觉前的“你理我一下”,张茂都没有回复。他尝试给张茂发短信,他没回。打电话,电话关机。

  冲完澡,手机依然没有接收到他想要的信息,蒋十安擦着头发,心想等会就去他家一趟。

  今天倒是晴天,蒋十安开在路上想,也不知道张茂在家干什么呢,手机都不开机。明天就出分了,他记得张茂估分结果挺好,他还想如果出分成绩很好,他就好好给张茂庆祝一下。但是,大前提是,张茂人得在啊。

  “叮咚!”

  蒋十安按了老半天门铃,里面也没有人。他起初还心平气和地按着,可一分钟后还是没有人应,着急让他怒火中烧,蒋十安想都没想,抬脚就踹在了老旧的防盗门上。张茂这一层,连个邻居都没有,他哐哐踹了十来声门,上头探出个老头:“你踹什么呢!”

  “我!”蒋十安恶狠狠吐出一个字,意识到自己是要求人,于是竭力放低声音平静地问,“我想问下您知道这家人去哪里了吗?”

  “哦,你是这家儿子的同学是吧,”老头慢吞吞地说,“我前天早上买菜,他和他爸拿行李出去旅游了。”

  “旅游?”蒋十安皱眉,“去哪旅游?”

  “那我哪知道。”老头缓缓地想个老鬼似的把脑袋缩回去,蒋十安连吼了几声,他都没再出来。

  蒋十安一下泄了气,靠在转角的扶梯上,沮丧地盯着张茂家门上的拜年福娃,那蒙着灰尘的破旧贴画上,连假笑空洞的眼睛都仿佛在嘲笑他。

  “张茂连出去旅游都不告诉你呢。”

  那个总跟他说着张茂没有感情的声音又缥缈而诡异地出现了,像是s-hi漉漉的头发丝一般恶心地绕着他纠缠,怎么拨都摆脱不开。蒋十安不舒服极了,他攥紧衣襟,又是难受又是愤怒。可这句话,他无法反驳。张茂出门旅行,不但连说都不说,甚至连电话都关掉。

  他就这么不想让我知道行踪?

  开车去的路上还是兴奋的,回去时他的脸色又如暴风雨那天一般晦气了,蒋十安面无表情地开着车,一向上扬的嘴角都往下拉耸着,一如他泄气的肩膀。

  忽然,他猛地把车子靠边停下,拿起了电话。

  “赵叔叔?赵叔叔您干嘛呢?”蒋十安按住电话深呼吸几口气,才让自己的嗓子听起来不那么紧张,“我一哥们,偷跑出去旅游不带我。刚好他要过生日,我想看看他去哪了,给他个惊喜。”

  “等会回家我就把他身份证号发您。”

  “行了,谢谢叔叔。”

  蒋十安挂了电话,一把把手机摔到副驾上,在方向盘上狠捶了几下,终于脱力地趴倒。

  是梦。

  自从上次做过怪梦后,蒋十安颇有一段时间对做梦这个常见的大脑活动害怕起来。那段时间他总爱将自己白天弄得很累,倒头就睡,那样便会一夜无梦,直到天明。渐渐的,高考结束后,他白天总和张茂玩,玩的兴奋不已,连躺到床垫上闭着眼睛,都觉得各种画面在他眼前精彩地倒放。于是便又梦起来。

  只还好,他做的梦不是太奇怪,无非是玩到兴奋后梦见自己在空中抱着张茂飞之类的。梦里的他有两只巨大的羽翼,他的双手变得有些短而粗壮,像一头霸王龙那样把张茂圈在胸前,紧紧抓着他的肩膀,仿佛要在他的肌r_ou_上抠出十个五指血洞。他曾听过爸爸说自己还在边疆当军官时的轶事,巡查路上经过老乡放的羊群,忽然天上飞来一只巨大的秃鹰,抓起羊就飞。他们便拿着枪托子去怼那鹰,把它赶跑。鹰把小羊倒是放下了,可背上八个血窟窿,已死了大半。于是晚上就在老乡家吃了羊r_ou_宴。

  蒋十安还记得给张茂讲这个故事的时候,他惊讶羡慕的眼神,和微微张开的嘴。他很得意让张茂这么认真听他讲故事,看着他那双浅色眼睛,好玩地弯下脖子亲他。

  然而现在张茂不在,他独自飞在梦中,那巨大沉重的羽翼,在他的脊背上卖力震动,抖落的羽毛仿多到收集起来能做成个大枕头,满天飞舞。他怀中空虚,那双霸王龙爪子似的短手,难看地蜷缩在胸前——若是抱着张茂,他还未觉得这双手如此奇怪,可唯独自己时,它们就变得这样难看。

  蒋十安气恼地挥舞短手,在胸前乱舞乱抓,他在广阔的天地之间翱翔,仿佛也不急着寻找张茂。

  他这样飞着飞着,几乎累了,连双腿都颓唐地垂下去。

  忽然,他胸前抱着的双手中,出现了一颗桃子。

  这算什么鬼!

  他挣扎着要让自己醒来,在空中扭动着将桃子往下丢,可眼见着桃子急速掉落,他的心脏忽然猛地蹿了一下。

  蒋十安一头往下扎,自由落体的速度跟上桃子,终于将它抢进手里。

  剧烈的坠落感令他惊醒,蒋十安从床上哗得弹起来,大口大口喘气。

  他许久才平静下来,清醒过来后,他低头看自己的双手,还是那双大而白皙的手,上头的皮肤纹理光洁整齐,可这双手,正做着一个捧东西的动作。

  手机在这时突兀的响起来,又把蒋十安吓得一抖,他拿起电话,是赵叔叔发来的信息,上头写着张茂现在所在的地点。

  只是一家酒店的名字,蒋十安从未听过,他打开网页搜索地址。没什么特别的一家小酒店,蒋十安从床上爬下来,一边看着手机浏览那个城市有什么好玩的,张茂非要去那旅游。

  他再看了一次酒店的页面,忽然发现地址那栏写着“商圈附近地铁直达近祈福妇儿医院”。明明没什么特别的一句话,可蒋十安就是忽然看到了,他盯着那医院的名字很久,总觉得胸口沉闷,有种很不愉快的感觉。他使劲儿晃晃脑袋,那种怪异的难受还缠在身上,他混沌地穿上衣服下楼吃饭,试图说服自己,不是因为生气和诡异的第六感,而是因为没吃饭低血糖。

  蒋十安坐在餐桌前,才吃了几口菜,他父亲忽然打来了视频电话。

  “喂,爸爸。”蒋十安嚼着饭,漫不经心地看着父亲。

  “小点声,你妈还睡呢,”他爸的声音压得很低,却还要努力带上一点威严,和他粗犷的外貌一点不符合,“你赵叔跟我说你找他查张茂地址?”

  “是啊,”蒋十安还以为怎么了,他捏着筷子挑眉,“怎么了,我想找他玩去。”

  “人家没跟你说,不就不想带你。”他爸的声音里头忽然带上点幸灾乐祸,让蒋十安很是不爽。

  他脸立刻拉下来,黑着面孔回他爸:“管你啥事儿。”

  “你这孩子,怎么跟你爸说话呢,”他骂是这么骂,嘴上还要调侃儿子,“你追人家这么紧干什么?”

  “追”这个字用的实在微妙,蒋父的意思不过是“追赶”,听到蒋十安的耳朵里就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变成了“追随”和“追老婆”。他被父亲毫无探究的目光也看的心里头发颤,但仍嘴硬:“又没事,说这么多废话,挂了。”

  他爸爸还要说什么,脸已经静止在了屏幕上。

  不一会,屏幕黑了下去,蒋十安眉头紧蹙的脸出现在上头。他还是觉得什么地方怪的很,可他无论如何也弄不明白。

  他味同嚼蜡地吃着饭,忽然,推开椅子就往外跑。

  蒋十安“砰” 地推开诊室门,上次见时满脸 y- ín 邪裤裆肿胀的医生,正端坐在桌前人魔狗样地同一个孕妇讲话。他抬头刚要呵斥是谁闯进来,却撞上蒋十安的目光。他下意识就吓得要往桌子下头钻——他自从知道张茂的事情之后,就明白要有这一遭。

  医生把蒋十安带进了里头一间诊室,上次在此处发生了什么不必细说,他见到蒋十安的脸,便能回想起当时脸上身上被拳头招呼的剧痛,和嘴角混合着血花的 y- ín 水味道。

  蒋十安静静坐在他对面,两只眼睛紧紧盯住他,医生倒觉得忐忑。他从蒋十安的脸上并没有寻找到任何他已经知道事实的神色,那他是来干什么的?医生斜眼看着抽屉里头那份报告,他还没来得及扔进碎纸机,他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这样做,把张茂的孕检报告,锁在自己的抽屉里。他下意识想留作纪念,尽管他清晰地明白,这种行为不但违法,还十分变态。

  我可害怕殴打,医生想,尽管张茂和他父亲没有透露任何孩子父亲的消息,可我恐怕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之一,甚至有可能是唯一一个。虽然我答应了他们不告诉任何人,可是身为孩子的父亲,他抬头望着蒋十安。他坐在面前欲言又止,头发乱七八糟的竖起,手上紧紧攥了一把车钥匙,他的身形虽然高大健壮,发育的也很好,可他的神情,不过是个高中刚毕业的孩子而已。

  但他已经成了一位父亲。

  医生看着蒋十安的眼神忽然就从些许的恐惧变为怜悯了,于是他慢慢地喝了一口茶说:“我觉得你有权知道。”

  什么有权,他不过是怕挨揍。

  “什么?”蒋十安不解。

  医生拉开抽屉,从里头拿出报告放在蒋十安面前。

  他还没递到眼前,蒋十安就瞧见上面有一个红色的方印,他难受了好几天的心脏疯狂在胸口乱窜,坠着那周围的肌r_ou_都在生生发痛。蒋十安下意识地觉得,有大事。

  他接过那张纸,只看了一眼,就发着抖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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