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风浪浪,夹杂着的是池边环绕盛开的白色花树,花开千瓣,红色花萼,清香怡人。
香气入鼻,花枝摇曳,落在水面的花朵像是承载了什么,让流景有片刻的恍惚,心生一虑自己好像见过它!
艳骨顺着流景的目光看向池中的红莲,见他表情有片刻停顿,不禁启唇轻声说道:“这花很久没谢过了。”
流景不知道这样说会不会很唐突,可是想说他的声音很好听,音美话轻,字句干净,还有一点,却是不敢问,他是否就是在彼岸花海里见到的那个人?
“地府里的花不会谢吗?”
艳骨勾起流景的兴趣,却不给答案,转身往右手方向的池边走去:“你第一次来府里,用膳的内堂在后院。”
流景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错觉感觉到艳骨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
跟在他的身后,两人挨着池边走,花树底下香味浓郁,一抬眼,便是满目的绿叶白花,那人的身影从树下走过,让花都失色。
红衣艳艳,清冷眉眼,冰肌玉骨,不笑自媚,举止之间都是风华,现下流景算是明白,为何酒青会说艳骨是最好看的阎王!
穿过莲花池,便见一条回廊,从回廊走下,就是艳骨所说的后院,后院景色不像之前那般热烈,却也别致,只见院中栽种着先前所见花树,排列成行,井然有序。
原来月华楼喜欢栽种这种花,挺稀奇的!
果然流景还是不够了解地府,不知道他们用膳的地方不是像酒青家是在屋内,而是在一棵大树下!
茂盛绿荫下,一张石桌,四张石椅,一桌子精致菜色,一个酒壶,一个玉杯,两双碗筷,对面而放!
艳骨走到放有玉杯的那边坐下,低头握酒壶,招呼道:“坐吧。”
对方那么好说话,流景却迟疑了:“这……”
艳骨好看的右手握着壶柄,抬头望向流景,语气平静的没半分不满:“用了膳,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听闻此言,再不识风趣就真的太不是男人了,流景就像是看见宝一样,一屁股坐在了石椅上,两眼发亮的看着他!
艳骨就任流景看着,他依旧做自己的,流景看见清澈的液体从壶口流出,酒香散开,香味熟悉,这时才知道,原来壶中,竟是院中白花所酿之酒!
流景眼巴巴的看着那酒,艳骨也像是知道他目光所在,放下酒壶,回望着他说道:“这是用院中荼糜花所酿造的酒,酒劲强,你不宜饮用。”
他不是说不准,也不是说不能,而是说不宜,其实从一开始,这个人就比酒青口中的狐禾公子和善太多。
这般通解鬼意,果然是阎王啊!
偶然见到他,本来也不是贪着那口酒,他既然说不宜,流景便不喝。
今日出来,本就是想着能不能撞见无常二爷,问问那些事,可现在,无常二爷没见到,见到他更是不错,地府中至高无上的王,一定能告诉那些自己想知道的。
流景本想开口问他,却被忽然到来的脚步声打断,寻声望去,入眼的便是绝美的面容,摇曳的衣衫,身姿颀长的狐禾。
狐禾端着一个青花玉盘,步伐稳定,却在靠近之时冷气逼人。
他大约真的是不好相处,清冷的面容就算不写我不爱说话他也已经表现出别靠近的模样。
狐禾面无表情的将玉盘放下,流景低头看去,他端来的是一盘白花花的米饭。
而正想起身跟他说一句承蒙招待时,屁股还没起来,他便转身决然离开,硬生生的将那些谢意抹杀在肚腹里!
艳骨不知是熟悉他还是根本不在意,狐禾兀自离开,他自顾自的盛了两碗饭。
“以后你有的是机会看他,先用膳吧。”
……额……艳骨大人,你若是知晓我因何这样看他你还会这么痛快的说吗?流景这念头也只是腹议,不敢说出。
桌子上的阳食菜品精致,三两荤菜一碟素菜,还有一碟下酒菜,只不过是摆在了艳骨的面前。
既然都见到阎王了,也不怕要找的那些答案跑了,走了那么久,流景也的确是饿了,当下美食在前,顾不得矜持,端起碗筷大口的扒饭吃。
比起流景的狼吞虎咽,艳骨的吃相就优雅太多,动作优雅的夹了一小口饭放进嘴里,细细嚼着,又无声的咽下,整个过程无声无息,相比流景的直接却是对他的另一种凌迟!
艳骨又倒了一杯酒,执杯饮下,看的流景自觉的把筷子上的饭放回碗里,拨了一半,缓慢的放进嘴里,整个照葫画瓢却不像样,别扭的紧。
一顿饭吃的别扭,艳骨吃了几口饭后就一直在喝酒,只是时不时望过来的目光让流景很是忐忑。
在吃下一碗白饭后,流景终于忍受不住问了出来:“艳骨大人,此次前来,我有些不解的事想要请教你。”
艳骨放下酒杯,目光淡然:“嗯。”
他这般好说话,却不知道怎么问了,而想知道的,是自己的名字,身份,以及死因,也为什么会在彼岸花海里醒来?
咽了口口水,湿润干燥的喉咙,流景迟疑的问道:“艳骨大人,我……我想不起过去的事,就连我是谁都不知道,醒来的时候就是在彼岸花海里,艳骨大人……我是谁?”
艳骨的目光又望了过来,他清澈的眼眸像是有很深的穿透力,穿过流景看见了什么,因为就在三日前,有两个鬼,也是在这个位置,问了跟他差不多的问题!
当时,景依旧,鬼却不同,来的是黑白无常。
黑白无常各站一方,艳骨那时,品的不是酒,是茶。
白无常谢必安也这样问过:“大人,忘川河旁卖肉汤的酒青说他在日前见过一个鬼,此鬼没有路引,也没有记忆...”谢必安的语气停顿了一会,倒不是因为他长舌的原因,而是因为他看见艳骨,面无表情,这让他不敢继续再说下去:“大人,是不是....你等的那个人...”
谢必安的话迟疑的没有说完。艳骨却已经明白,他抬起眼眸,毫无波澜的看向无常兄弟:“你们兄弟不必去见他,就让他在酒青那待着。”
这就是为什么,事情过了那么多天,酒青依旧被黑白无常一句公事繁忙给搪塞着的原因。
黑无常范无救见状惊讶问道:“真是他?”
艳骨没点头,目光收了回来,落在杯子里的茶面上,那里很平静,倒映出了他头上那树茂盛的绿意:“是流景。”
......
流景?这就是他的名字吗?“大人,你既然知晓我是谁,一定清楚我为什么死了?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流景忍不住激动,因为知道了自己的名字,胸口的起伏都快速了些。
艳骨深深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着,流景却因为太激动没去注意太多,艳骨想,是无缘无故吗?他们互相欺骗着,得不到艳骨就选择毁了,这是无缘无故吗?“凡人的死因,都在生死薄上记载着,但是生死薄被判官掌管,你若是想知道,就去问判官。”
额.....今日见到他,全是偶然,酆都这么大,再说这判官长什么样也不知道,这要如何找?流景想了想,站起身,退出石椅,朝艳骨拱手行礼拜托道:“大人菩萨心肠,还请大人帮忙,召见判官前来,方便让我当面问清。”
菩萨心肠?艳骨轻勾唇角,冷笑出声,流景不明所以,却不敢妄自抬头:“你来晚了,判官不久前刚过奈何桥,转世历劫去了。”
“......”难道不是只有人才会衰,连鬼也跟衰沾边的吗?
第5章 5
艳骨的左手转着酒杯,虽然流景低着头看不清神情,艳骨却能知道他的失落,艳骨面上不动声色,又转声劝道:“你也不用急,人寿命再长也不过百年,再等等,很快就过了。”
百年?自己能诅咒他早夭吗?流景暗叹,只能罢了:“如此便算了,今日承蒙大人款待,在此谢过,打扰了。”
艳骨也不接话,端起酒杯将酒送至唇边一饮而尽,流景抬起头,正好对上他带有意味的目光,一惊,心猛烈的触动了下,这艳骨大人,长了副好相貌也就算了,连看鬼的眼神都这么妖娆吗?
艳骨问道:“听说你在酒青那暂住?”
额......他是如何知晓的?“是。”
艳骨点点头,倒也没多问别的:“酒青在忘川河旁做点小生意,也算是自给自足,倒是你...”他话没说完,带有意味的目光又望了过来,流景被他这一半停住的话顿时塞的心惊,他是在暗示自己是在白吃白住吗?可艳骨的话却出乎意料:“刚来府里,想必是吃不惯鬼食,今后每日,我差狐禾将饭食送去给你。”
一时间百感交集,感动涕零,这艳骨大人真是太善解鬼意了,流景惊喜谢道:“多谢大人”既然他这么大方,想必应该不会介意那小小的要求才对:“大人,我能...将这些带回去给酒青吗?”流景的修长手指,指了指饭桌上多了好多的美食。
艳骨一愣,显然是没想到流景除了蹭饭还要打包,但是这依旧不减他身为大人的风度:“随你。”未了,又加了一句:“需要我叫狐禾外送你个食盒吗?”
流景狂点头,谢了他的周全。
流景提着食盒从月华楼走了出来,回头看着自动关上的大门,嘴角轻扬,竟不自觉的笑了出来。
身后的彼岸花狂烈的摇曳着肢体,一片花海,红色翻涌,流景沿着来路返回,这才知道,原来酒青的茅草屋离月华楼并不是很远,一刻钟的路,却因为先前的乱闯硬是走了半个多时辰。
住多了几日,已全然掌握酒青出门返门的时辰,等到光点从茅草屋周围散去,夜雾笼罩草屋后,酒青就会哼着曲子从忘川河回来,流景并不是习惯性的点上长明灯,只是想着他一人在外,家里没个守候,很是可怜。
而自己在他这借住,不为他做点什么又是过意不去,就想着给他省点麻烦就好。
其实酒青的小茅屋旁还有间草屋,里面锅碗瓢盆俱全,流景将饭菜置于灶炉中,生火加热。
酒青回来后,见草屋旁的厨房有光亮,透过窗还看见鬼影闪动,以为家里是糟了鬼贼,蹑手蹑脚靠近门边一看,才知蹲在灶旁边的是他的小兄弟。
酒青走了出来,将身上的竹篓随手放在一旁,询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在这住了几天一直没见过下厨的鬼忽然之间在厨房出现有点让鬼心惊啊。
知他回来了,流景猛然一下起身,看着他道:“回来就好,我从艳骨大人那里带了点阳食回来给你。”
酒青愣了,一时半会间他是不知道该高兴他这么惦记他还是该惊讶他居然见到了艳骨大人,但是酒青很有义气:“你见到艳骨大人了?”
他这么一问,流景却顿时不好回答了,之所以会见到艳骨,主要还是因为偷跟他出去的原因,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将来龙去脉告诉了他,本以为他会指责一番,却没想到,酒青只顾着担心自己的安危:“吓死我了,还好你是碰巧走到月华楼,若是被鬼差碰见,你又没有路引,无常二爷也不在,你怕是少不了责罚。”
“鬼差?”不就是无常二爷吗?
酒青走过来,在灶头蹲下,他往灶里添了块桑木枝,柴火烧的通红,啪啪作响:“嗯,无常二爷也只是其中两位而已,日夜游神,还有夜叉,孟婆,他们都是鬼差,在地府身兼要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