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 作者:无病不作【完结】(7)

2019-01-26  作者|标签:无病不作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幻想空间


  我瞠目结舌:“什……么?”
  “……”大人说话从来不会重复第二遍。
  这时我已经反应过来,觉得天摇地旋。
  我被辞退了!
  我丢饭碗了!
  我还不起贷款了!
  我欲哭无泪,满脑子疑惑。为什么啊,我刚才做错什么了吗?
  经过一分钟三省吾身,我依然无法接受。
  虽然我大概知道缘由了——离开结界,招来恶灵,自讨苦吃。
  我是个有自知之明的鬼。被领导抛弃就抛弃吧,找到新工作又是一条好汉!
  见我垂头丧气准备离开,麻花辫突然又道:“往后我不许你踏出地府一步。”
  “啊?”我茫然回头。
  “我养你。”他依然面无表情。
  被麻花辫的惊天一语震得大脑短路,我跌跌撞撞回到自己房内,被吓得好几天不敢出屋。
  麻花辫是表白了吧,一定是,肯定是!
  王二哥让我别太担心,被判官大人看上是好事,出卖几次r_ou_体说不定就能提前投胎了,皆大欢喜。还问我还记不记得新手指引上“可走后门”一说。
  我果断挂掉他的电话,表示愤怒。
  几天不进食,我饿得够呛,没耐住还是出了门。谢天谢地,家里没人,这个时间麻花辫应该在上班。
  我在地府食堂饱餐一顿,拍拍肚皮又走进花园晃悠。
  工作时间的地府花园人寥寥无几,我走到先前被麻花辫拦下的地方,静置于亭中的真实之镜又映入眼帘。
  我靠近仔细观察了一番,虽说是神物,但其实与普通古镜无甚差别。摆在人间,充其量就一件精美的装饰品。
  不懂为啥麻花辫不准我靠近。
  我凑上前照了照。
  只见镜面出现我的脸,不过镜中的我打扮奇异:身着地府制服,头戴官帽,左手持玉玺,右手持惊堂木。看起来人模狗样,颇有为官之相。
  我正想细细品味一番,猛地头疼欲裂。来自数百年前的真实灌入记忆之海,强行让我回想起过去的自己。
  我曾是第二殿阎罗,因某种缘由擅自修改了生死簿,被大帝发现。大帝罚我历经六世贫穷苦痛的轮回才可归来。
  而这一世恰恰为最后一次轮回。
  这特么就很魔幻了。作为当事人,我没有一点实感,倒怀疑这面镜子的真假。
  本来你在乡下种田,某一天突然有人告诉你,你是真龙天子,快快进京登基。换作是谁都不敢相信吧。
  何况这面镜子传达给我的仅这点信息。
  我完全没放在心上,掐准麻花辫的下班时间,继续在花园逛悠了几圈才回家。
  第二天清早,门外传来急促的叩门声。
  麻花辫向来喜静,平日里他家基本没人登门造访,这是头一回。
  我心中奇怪,开了个门缝偷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只见前厅的院子里成群结队的鬼差,声势浩大,个个手持兵器,麻花辫孤零零地站在前面跟他们对峙着。
  排在首位的是跟马面差不多个头的小矮子,他带着牛脸面具,向麻花辫鞠躬:“嘿嘿,宋大人,别藏了,大帝已经知晓此事。”
  麻花辫没回话。
  “那位大人也恢复记忆,他有权利选择自己的未来,嘿嘿。”
  马面三句不离“桀桀”,这人三句不离“嘿嘿”,一定是传说中的牛头了。
  “如果我不愿意呢?”麻花辫漠然道。
  闻言,牛头语气为难:“宋大人莫要阻拦我等办差事,如果大帝责罚下来,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厉害啊,把酆都大帝搬出来压老宋。
  没想到麻花辫仍然不为所动:“无妨。”他的语气还是那么冷漠,“大不了玉石俱焚。”
  兄弟,你的想法很危险啊。
  “这……”牛头显然被他无所谓的态度吓到了,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可那位大人隶属y-in司,不独属您一人啊,而且……”
  麻花辫瞪了他一眼,狠狠让牛头把后面的话噎了回去。
  “滚。”他对一群来势汹汹的官兵下逐客令。
  这岂不是很不妙,那群人必定回去跟大帝嚼舌根,到时候麻花辫别说乌纱帽了,连小命能不能保住都成问题。
  麻花辫可是我的衣食父母,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那个……”我走出门,默默举手道,“你们要找的人是我吧?”
  紧接着,我收到麻花辫的绝对零度目光。
  我缩了缩脖子,扛着巨大的压力跟牛头率领的鬼差大队离去。留下麻花辫一人在原地,我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他。
  他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只不过没跟往常一样将双手拢在袖子里,很难得地自然下垂着,紧紧握拳。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明显的情感外露。
  等回来我定要跟他聊聊人生。


第8章 第八章
  酆都大帝,又称北y-in大帝。地府冥界的最高神祗,地狱的主宰者。如果麻花辫是我的大领导,那大帝就是公司CEO。
  CEO的宫殿位于山巅,恢宏气派,千步阶下,鬼仙云集。我走出云车,跟牛头步入殿内。
  华美的卧榻上倚着个睡眼惺忪的男人。
  他也一身跟麻花辫同款的道袍,不过他的官袍上绣有腾飞的金龙,不像麻花辫那样死气沉沉。
  大帝打了个巨大的呵欠,有气无力道:“小江你回来啦……”
  我不姓江,我姓陈!我反驳。
  “此乃你这一世的名讳吗?嗯,事实上你以前也不姓江,不过你本我麾下二殿阎罗楚江王,所以才这么称呼。”他耐心地解释着。
  我的记忆随着眼前这个男人的话又恢复了一些。
  这个看起来懒洋洋的男人,确实是传闻中的酆都大帝。虽然表面轻浮,但为人处世严厉果断。
  当年也正是他亲自将我贬为庶人,罚我历受六世轮回之苦。
  不过错在我先,我没啥怨言。
  “今日我召你来,只因时限已到,罪孽已清,你可愿复职?”
  我郑重思考了片刻。
  “复职能有什么好处吗?”
  “好处?”大帝语气微扬,众鬼官哄堂大笑。
  “老江,你怕是轮回轮糊涂了吧?阎罗是想当就能当的嘛?大帝会随便点名任命?”说话的这人站在我身旁不远处,一身藏青色官袍,竖着长马尾,看起来像个桀骜不羁的纨绔子弟。
  我眯着眼仔细琢磨了一会他的脸,恍然大悟。这家伙是我隔壁第一殿的秦广王。
  “当年你偷改生死簿,大帝既往不咎,你不感恩戴德,还磨磨唧唧,看得我好着急啊。”他摇摇头。
  “我能问你们个事吗?”有件事我好奇很久了。
  “但说无妨。”大帝挥手表示允许。
  “我到底为啥要作死偷改生死簿?”
  话音刚落,殿上鸦雀无声。我在众目睽睽中抓了抓后脑勺,感到万分抱歉:“呃……其实我的记忆还没完全恢复。”
  “哦?你想起来了哪些?”大帝随口问。
  我老老实实交代了一遍,随便把照真实之镜的事也说了出去。
  “原来如此。”大帝了然,“想必是因为宋廉没给你吃往生丹。”
  我知道往生丹,那是可以让喝掉孟婆汤的人恢复所有记忆的药。在y-in间只有位高权重者才有资格拥有。
  然而我的注意力完全被另一个名字吸引去了。
  宋廉?
  头又一阵疼痛,有关这个人的回忆猛地涌入脑海,杀得我措手不及。
  为官家办事,大多身不由己。
  数千年前y-in间还未改革,不像现在这么自由和谐。我本第二殿阎罗,每天端坐于殿上,处理纷纷扰扰的y-in间事。
  结算人生前的罪孽,以评判亡者的功过。说来简单,实践不易。我需要依照y-in律,公平公开公正地对来者降下罪罚。
  隔壁第一殿的老秦说:是非看多了,会变成一个局外人,冷眼旁观死者跌宕起伏的一生。就像看一场戏,你再为它喜怒哀乐,终究不是自己走过的人生。
  我对他的观点持否定态度,老秦评价我不适合做阎罗,当个打杂的更轻松。每天无忧无虑,守着存折过日子就好。
  当时我没放在心上,直到遇见了那个人。
  第二殿主司罪罚,凡在阳间伤人肢体、j-ian盗杀生者,推入此狱,听候审判。
  那人被推上殿前时,蓬头垢面,一身行头又破又旧,像个乞丐。他跪在我前面纹丝不动,一言不发。
  通常这种时候殿上鬼的反应有两种:惊慌失措地讨饶,巧舌如簧地辩驳。
  是真是假,判官一眼可辨。甚至无需我多费口舌,只用等他呈上真相的奏折,静观之,给予赏罚。
  但这个人偏不走寻常路,什么也不做。我看了看他的人生经历,很悲惨。老实说来这里的人都很悲惨,但他是我见过最悲惨的一个。
  □□之子,从小被人过街喊打,吃不饱穿不暖。不过他勤奋好学,刻苦努力,靠躲在私塾外偷听,练就一手秀丽的好字。
  可天公不作美,他那年老色衰的娘逐渐失去价值,被赶出青楼,母子俩只能靠乞讨为生。
  街上的恶霸对他娘起了色心,当着他的面□□了他娘,并殴打侮辱两人。他被彻底激怒,趁他们快活时,将柴刀捅进了恶霸的心窝。
  尸体被人发现,杀人偿命。娘为给儿子求情被贪赃枉法的官大人乱棍打死,他也无法为自己解释一句,直接成为刀下亡魂。
  在我看来,他是正当防卫。但杀人属实,按y-in律应罚下第八层冰山地狱,后转第九层油锅地狱施以重型。
  我心说小伙子好歹算个栋梁之才,如果肯为自己声讨几句,我从轻发落也并非不可。
  但无论我如何刺激他,让他说话,他都像失了魂一样跪在殿上沉默不语。
  我有点生气,这人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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