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们……死了?
我被震惊得无法言语,这……这怎么可能?!
“为……何?”愣愣地站了一会儿,转头看向师傅,我再出声时声音已经暗哑。
师傅已经不再流泪,只是目光放空看向窗外,身上的悲伤像是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比以前更加沉默。
许久,我再次问:“为何?”
师傅动了,朝着我招招手,我发现竟然挪不动步子,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
“师傅直至现在都不知道,十七年前把你带回来是否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师傅不再朝我招手,而是自顾自地说起来。
我不是……被丢在山脚下被师傅捡回来的孤儿么?
“十七年前我游历江南,遭遇不测,是江南王救了我一命,为了报恩,我答应了他一个请求。”
师傅看着我,可我仍然不愿意去承认这呼之欲出的答案。
“当年的事,卫戎与你说了些吧……老藩王兵败半路身死,末藩王继位,交出兵权,归顺天朝,之后销声匿迹,末藩王的请求,就是你。”师傅叹了一口气,停停顿顿地诉说着。
“从五日前皇帝知道江南出现了江南王,从那一刻起也许是我宏正错了,大错特错。”我仿佛又看见师傅眼里泛着泪光,一晃神,我跌坐在地,双手撑在茶壶尖锐的碎片上,也感受不到刺破掌心的刺痛,只有满满的震惊和无法相信。
我宁愿自己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我只有师傅和师兄,还有……卫戎。
可如今,师兄们死了,卫戎不见了,师傅……
32.
“我原本以为你不知,我便可护你一世,只怪我目光短浅,明知这是个吃人的世道,却还是放你自由。”师傅看着我,平静得很,继续道:“你可曾打开过我给你的那个盒子?”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徒儿几天前打开过,却没有去看里面的东西。”
师傅朝我伸出手,我连忙爬起来去一旁的包袱里找出那个盒子,双手呈上。
我看见师傅面无表情地摸了摸盒子表面,说话的声音极小,而我却听得一清二楚,顿时心就凉了半截。
“……想不到,我宏正一生不曾害过人,唯一一次却落得个如此下场,也算是报应。”师傅淡淡地说。
我瞪大了眼睛,掐紧手心,任由血液滴落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干笑,“师傅?你在说什么呢?”
“抱你回来时我原本以为你会在北山寺继承我的衣钵度过余生,五年前让你不去前院迎香客你可曾记得?”师傅摸着盒子说,“卫戎便是你这一生的劫,再往后我看不清了。一切因缘而起,一切也因缘而灭,活过了半生,我竟然开始害怕,起了歹念,把你连同这盒子一起赶出北山寺去,每每思至此,我心便痛极一分,再醒悟,却已成灰烬,这不是我的报应又是什么?”
“那我是什么?”我从未用过这样的语气质问过我一直以来最敬爱的师傅。
师傅没有回答我的话,摆弄着手里的盒子,不一会,便听见熟悉的咔的一声,盒子打开了。我现在真的一点都不想看到盒子里的东西,可是目光又不由自主地随着师傅那双开裂的手移动。
那是一块玉白色的印章,四面光滑,底部却是一层朱砂,上面隐隐约约刻着“叶”的字样。
“这是上半章,当年末藩王交权时只给了下半章,十几年了,皇帝还在找这东西。”师傅拿起印象放在手里细细端详着,一会儿,他递给我。
我没有伸手去接过来,后退了一步道:“他要,便给了就是,徒儿要这物何用!”我有些激动。
“此物本属于你,你要或否,于我并无太大关系。”师傅见我不接,便放回盒子里。
“天朝未曾真正收复过江南,其中的关系,这印章便占去了大半,皇帝的消息总是比常人快些,保不保得住,不在师傅身上,而是在你的身上。”师傅站起身,抬头看我,“这次牵连的不仅仅是北山寺,卫家……也保不住了。”
我心中又是一震,险些晕阙过去,撑住了桌面才堪堪忍住。
“知道我非要赶你的原因吗?”师傅又道。
我快出不了声,“不……”
“这五年来,卫戎他时常回寺里,为了你。”
卫戎?我怔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再抬抬头,看见的却是师傅离去的背影。
原来他说我什么都不知道,那我的确不知道。
他说我没有心,我却不知卫戎已经苦等了我五年,谈何有心?
可是师傅,你还未曾为我解答,我到底算个什么?
33.
我没有追上师傅,也不想知道师傅是怎么找到我的,脑海中一直回旋着师傅说的最后一句话,此时我最担心的竟然不是北山寺没了,而是卫戎怎样,如今在何处,可还安好?
此时的我已经完全没有平日的冷静,在房里僵坐着,环视四周,空空荡荡的,除了我的物品,竟没有一丝一毫属于卫戎的气息,默念清心咒已经全无效用。
师傅,你以为有了袈裟在身,就可以放下一切吗?
若我此时再说我对卫戎全无感觉,看来我还是没有学会你说的出家人不打诳语,动了心,识了情,便要眼睁睁地看着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