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没说话,只是紧紧捧住了手中的花灯,他慎重其事的摆弄着花瓣,似是再容不下其他事物。
玉清有些无语的盯着他们。
原先还在刨根问底的张螭彻底没了声,他有些苦恼的翻摆着莲花灯,小心翼翼里带着点点惶恐,让人一眼便能望穿他心底的焦急。
玉清一眼便望穿了几人的苦恼。
“放下花灯,顺势推一把便好,不过要小心角度和力道,当然最好是平放。它会顺着河流淌下,你们不用担心旁的。”玉清笑着将自己的花灯摆好,他拖着花灯浮空示意了一番,余光中注意到几人专心求学的模样,忍不住侧头笑了出来,“放好花灯后诚心祈福,看着它融合在一片灯海中就好,没有那么多规矩,毕竟……”
“求的只是个心安。”
……
天帝煞有其事的拿着狱帝送给花灯琢磨,他沉思半刻,随即忽然扬手施法,淡淡一层金光浮在花灯上,看得几人一时回不来神。
“哥哥。”狱帝有些哭笑不得,“你没事施法护着它做什么,还用了罡气。”
“这是你送我的。”天帝板着一张脸,左望右看似是仍感觉有些不够,他回头对上狱帝那双眸,脉脉含情,让人心醉,“你亲手做的。”
狱帝红了耳尖,他张着嘴咿咿呀呀想说些什么,倒头来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天帝望着他,手中托着的花灯精致得紧,灯火摇曳里模糊了望向彼此的脸,却始终消融不了其中的暖意。
“那我也是舍不得的。”狱帝小心拿出花灯,他对着天帝一笑,随即仔细将一层阴气覆在了上头,烛火遇此微微一弱,让狱帝心里一紧。
玉清无奈的盯着两人,不过是放场花灯,这对倒是硬生生想着让这长长久久才好。不过万事讨个吉利总是无妨,玉清忧伤的望着自个做的花灯,心里叹了几声寂寥的古诗。下头的张螭满目紧张,他想了半晌,终是扯了扯玉清衣角,待得少年低头,才可怜巴巴的捧起手中花灯,小声道:“我……我还未曾习法。”
于是玉清心中的郁结之气便散了开来,他使了混沌之力将两人花灯一起护住,随后蹲下身摸了摸小孩的头发,不知在乐呵些什么。
一向不喜他人近身的张螭破天荒的未打开玉清的手,他低眸接过花灯,一双眸子亮晶晶的,若是让人瞧见了,定得惹人心神一荡。
“好了别磨蹭了,快放灯,后头还有许多看头。”玉清俯身坳了个姿势,硬生生挤出了块不小的地盘,他抬眸一笑,唇齿生辉,晃得人忍不住别过身去,“几位大爷,别捧着个花灯不放手啊。”
于是几人立马各自寻好位置,待得眼神传递心意,便随着玉清一声大喝,悠悠推开了手中花灯。
河水载着花灯流走,不急不缓,混在万千灯海里,让人望不见尽头。天帝拉起狱帝,彼此互望一眼,便忍不住笑了出来。狱帝挑眉,主动抬手按住天帝后脑勺,微微使力,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化零为整。天帝从胸腔里发出一声闷笑,磁性的嗓音回荡在他们之间,让人一时忘了时间。
两人深情相拥,在秦淮河畔的灯海中注视彼此,唇齿间的逗弄让人沉醉于斯,眸眼半眯中,狱帝望见了天帝带笑的眸,一贯清冷的金眸里浮现出无限爱意,让人忘了,几乎想将自己揉入他的怀中。
“哥哥,你猜我许了什么愿?”
天帝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将眼前人拥入怀中,那般用力,似是用尽了毕生之力,只为护得狱帝一世无忧,坐享太平盛世,从此不再烦恼,称心如意。
“说出来便不灵了。”
狱帝一愣,随即抬头笑了起来。
“那哥哥明年此时,也随我一同来这放花灯,好不好?”狱帝笑弯了一双眼,眉眼真挚,那番灵动,惹得天帝禁不住低头吻住了他那双眼。
“好。”
元夜花市灯如昼,月到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狱帝笑着拉着天帝一路奔跑,寻着小道追着两人花灯,似是要找到河流尽头。天帝也随着他闹,不施法不借力,迈着一双长腿在后头跟着跑。两人笑得欢心,仿佛在灯火阑珊里觅得良人,便想从此一生一世,即便沧桑了岁月,白了眉头,也依旧眉眼如初,相思依旧。
琰儿,琰儿。
天帝没来由的眼眶发疼,千万年来不曾有过的酸涩让他颇为慌乱,心脏揪得发疼,却再也说不出半句话,他看着琰儿弯起的眉梢,只觉一股热流淌入心中,却又在瞬间凉了心血
那时谁也不曾知,明年元夜月依旧,灯火红如豆,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天帝那句承诺,跨越千年,辗转反侧,经历过时光砂砾的磨难,却到底未能兑现。
——那时候,狱帝还未曾知晓面纱下的残酷,他只是欢心的笑着,满心满眼里只有一个人,心脏跳动间,独留欢喜依旧。
……
“方才那个元宵味道真怪。”玉清砸吧着嘴,他端着碗,眉毛眼睛几乎都要挤在一块,“我说了要吃全黑芝麻的,店家偏偏给我端了五彩,说是应个好兆头。哎哟,我真不该去为这个受一躺罪。”
“玫瑰的味道还不错。”狱帝和天帝旁若无人的在一旁卿卿我我,过往行人递来善意眼光,低笑里混着窃窃私语,模糊了彼此界限。
“你试试这个。”天帝舀了一勺紫色汤圆递到狱帝嘴边,“桂花的。”
狱帝抿嘴嚼了几口,一双眼笑得几乎只剩下一条窄缝,“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