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庄去接亲了,钱窖穿着一身儿新衣裳被安排在门口接人,跟着他一起还有他大伯二伯家的两个堂哥,两人早都成了婚,村子里有喜事时也会去别家帮忙,再有从小见到大的场景,自然对这种婚宴流程格外熟知。
艾奇他们的车一到,兄弟几人便满面喜气的迎了上来,都是亲戚,没有不熟悉的,对这个性子孤僻的艾寒流更加另眼相待,丝毫不敢错了礼数,规规整整的见过礼,刚起身,后面艾花枝的男人钱老三快步赶了出来,见到仪表不凡的肃面二舅兄,钱老三当即先行一礼,
二哥。
艾寒流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弟夫。
钱老三忙了一早上,脑门上的汗刚擦下去这下又冒出来了,抬头又和刘芬芬问过礼,紧接着艾美兄弟们见过姑丈,这一来一去的一刻钟就过去了。
礼品上了喜薄后搬进屋,这些动手的活自然有汉子们抢着做,而赶车的也喝杯喜酒便告辞回去了。
让人惊奇的是,刘芬芬上了二两银子的礼钱。
紧接着,艾花枝领着两个年龄相近的夫郞迎出来,见了面,将艾美和梅画好一通表扬夸赞,然后便往屋里领,笑话,这满院子的汉子小子,成婚的未成婚的,可不能叫他们的眼珠子盯着自己的侄夫郞。
梅画头一次参加古代的婚礼,小心情还挺激动的,滴溜溜的眼珠子四下乱看,正院方前的空地摆着十几张圆桌,上面铺着大红布,每张桌上摆着果盘瓜子芝麻糖,听说后院也有,这里的习俗是汉子们在正院吃酒席,而夫郞们则去后院用餐,酒席都是在自己做,灶火设在前后院夹道里,请了镇上里饭馆里的厨子,传菜的则是村子里跟钱窖一般大的小子,他们从小跟着大人吃婚宴,早就练出来这份功力了,而等到开宴之后则会给他们单独置办一桌,叫他们疯闹,这已成了方圆十几里的风俗习惯。
院子里的人也不少,来来往往的好不热闹,竟是找艾花枝问事情的,他的两个妯娌一个在前院帮着看管,一个在后院照管,小娃娃们满院嬉笑穿插,只是碍于障碍物太多,跑不起来,没有人呵斥他们的行为,相反,办喜事的人家还都双手欢迎娃子越多越好。
艾寒流被请到了正房端坐,钱老三还真怕外面的喧嚣惹恼这个严酷的二哥,得亏娃子们不愿意来屋子闹腾。
艾奇几个兄弟来了就被叫去帮忙了,都是至亲血缘,没有干看着的道理。
艾花枝今儿穿了一件暗红色的细缎红丝宽袖对襟上衣,刺绣宽边,大方得体,下身是同色喇叭裙,上面绣着对称的喜鹊和牡丹,花团锦簇;在村子里的人眼中他这身儿衣裳简直贵气的不得了,金耳环金手镯,头上插着一直金叉,笑容清爽,喜气洋洋。
他拉着梅画的手亲自领到东厢房,东西厢房都是重新修缮过的,西厢房是大儿子的新房,东边就做待客用的。
屋里的桌椅同样冠上红布,椅子上也系了花,喜庆之意铺天盖地,梅画不知道他跟艾奇成婚时是不是也有这番景象,想到从未经历过的场景,梅花心中破例划过一丝失落,其中还夹着淡淡地感伤。
来来来,赶快坐下。艾花枝生怕累到梅画,忙把他按到桌前的椅子上,又回身对刘芬芬笑道,
嫂么你快坐,今儿招待不周了。
刘芬芬极擅场面话,当即笑容八面,他姑么你可客气了,咱可不是外人,今儿大侄子的好日子,我们是来帮亲的,可没有端坐着的道理,你也别外道,有什么需要做的就说话,你舍不下来脸皮支应我,就叫美子去,美子现在练就的越发能干了,真给咱老艾家长脸,不过这小子就不行了。刘芬芬话头一转指向规矩的带着帽子的梅画,
今儿我还想叫他给你打打下手,长长本事呢,这回算是赶不上了,全家金贵着他,等下次咱钱窖娶夫郞在叫他来给你撑场面吧!这么漂亮的心眼子比海深的人儿窝在这算是大材小用喽!
艾花枝笑意更浓,甭管刘芬芬心里如何作想,反正这面上赞扬自己侄子的话十分合他心意,于是开心地接口道,
瞧嫂么说的,什么帮不帮的,侄子来了姑么家就应该好吃好喝的玩乐,哪里还用的着他们做事,自有咱们老帮菜在外调停;今儿你大侄子酒宴,你就是亲家长辈,你就合心合意的在这坐着,等着那小子给你敬酒吧。
他这一番话说的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能进这屋的都是关系近的人,自然多少也了解两家的一些事,刚开始大家不好表态,生怕说不对一句喜事变闹事,实在是眼前这个眼露精光的刘芬芬不好对付,那刁钻女干滑可是出了名的,眼瞅着气氛越来越好,大家的话题也就敞开了,只是无论说什么,这些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的瞟向竖着两根羊角红花的娇颜瑰丽的官家公子。
外头人来人往,上礼的进门的人不断,艾花枝想坐下来也由不得他,又来一个人叫过之后,他就拉着艾美出去应酬了。
第121章
屋里就剩下他俩人,气氛有些流速过慢,刘芬芬无意倪了梅画一眼,伸手把他还戴着的帽子往下一摘放到桌子上,少有的关心道,
喝点水,天闷的很,嗓子容易干,这一路时辰可不短,边说边握着桌上的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自己到没喝。
真是以外的举动!梅画不去分辨他的反常,脸色稍微松弛的说了声谢谢。
刘芬芬听到他这含义不明的谢谢,嗤笑一声,你小小年纪竟有这份定力,到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不说长辈给他倒茶起身敬谢,就这么坦然的接受,纹丝未动,神情一丝慌张都没有,就好像天生被伺候的命,而且从他身上看不出一分一毫因为家中获罪牵连而自感羞愧和自卑的影子,无脸见人的惭愧感更是找不出来,可见这人心志不是一二般,要么是从小练就的百折不挠,要么就是在忍辱负重;都说他失了记忆,不过骨子里的养尊处优和乐享骄奢却处处展现的淋漓尽致。
梅画没心情跟他吵嘴,坐了一道的车身体倦的很,眼中波澜不惊,翘翘的睫毛随着眼帘的卷起轻轻颤动,眉头稍稍蹙着,懒怠的说,二婶么,我难受。
刘芬芬的眼睛没离开过梅画,听他的话,细思这鬼精的家伙的神情不似作假,屋里又没别人,院子里乱哄哄的找个人都麻烦,他也不想闹出多余外的闲事,到时候一张嘴说不清,只好顶着头皮便问道,
你想怎样?里屋应该有床,你去躺一躺?他生过两个孩子,这时候猜想可能是头三个月娃娃不稳,来前儿的路上颠着了。前两天下了几场雨,这两日又暴晒,路上的泥土很不成形,坑坑洼洼,连他都颠的头昏脑涨。
梅画脸色不太好,打坐下来后胃里就不断地阵阵翻滚,现在又想吐又想吃东西,两股力量搅的他难受万分,话都不愿多说一句,生怕一张口肚子里的东西冲出来,白着脸点点头,便双手支起桌子强行腿软的站起来。
刘芬芬瞅他这样生怕一个支撑不住咣叽一下倒掉,那他可就长十张嘴也摘不清了,老天爷都未必站在他这边。
手快的将人扶住,迈出一步贴上他,搂着人一点一点往屋里挪,这小子到不知什么事客气,几乎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肚子里没好气,开口不留情面,
美子整天给你喂了多少好东西,瞧瞧这一身肉,我怀娃子的时候可没你这么重。
我不胖!梅画无力地抢嘴,自己身材苗条着呢!
刘芬芬翻了好几个白眼,好像听到了一个大笑话,讥笑道,你不胖,一点都不胖,细柳儿着呢!
梅画赌气不搭理他,腹黑地把身子全靠在他身上,只捂着嘴忍着小呕。
掀开门帘,屋内的摆设映入眼中,桌桌椅椅,箱箱柜柜摆设齐全,全都是新的,只是现在没心思观赏,两人一步一步的往里走。
好容易到了床上,把人轻轻放倒,架子床的纱帐床单均是崭新的红色,上面还绣着崭新的吉祥图案,刘芬芬冷哼着把人的鞋脱掉,双脚扶上去,
盖被子么?
梅画轻轻摇摇头,闭目休息,双唇抿成一条线,一手搭在肚子上轻轻揉捏。
刘芬芬没再问话,转身出去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拿到床头,你喝点压一压,不然一直呕心,想吃点酸的不?
梅画睁开眼,看着已经到嘴边的水杯,终究没辜负刘芬芬的跑腿儿,一口气闷了,然后躺下说,虚弱的说,
我想吃贡柑。
他这话音一落,刘芬芬拿着水杯差点没摔了,难以想象地瞪大了眼睛,眼珠子几乎脱了框,然后五官全部抽动,跟电击了一样,死盯了人半饷,而后微微仰头,做出一个现代人扶额的动作,最后不知是讽刺还是规劝,颇有点招架不住地说道,
你,你现在还当自己是达官贵府里的大少爷呢?而且就算是大少爷就能吃到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越说越觉得好笑,
我真是孤陋寡闻了?难道贡品你之前竟能轻易吃的到?不过也没准,要是你亲家是那等公爵侯门倒也不无可能!
话一撂口,刘芬芬心里一个激灵,暗道自己多嘴了,真是被气糊涂了,不过瞧着这小子一脸茫然不知所云的样子心下又有些可怜他,罢了罢了,没被自己刺激了就阿弥陀佛了,不然在自己夫君那还真不好交代。
梅画这时候却不乐意了,一脸负气,大嚷道,不是你问我吃什么呢?我说了你又弄不来,那干什么许诺我啊!还说那些不痛不痒的话,欺负人啊!我怎么就没吃过?说完就一转身,留个后背对着人,身子一起一伏的,明显气的不轻。
他这一嚷嚷把刘芬芬也激恼了,可又不能上去打人,只好掐着腰原地打转,一只手指着他的背影乱颤,
嘿!谁许诺你了?啊?我就好心问问你,哦,这还成我的不是了?再说,你说的东西我也得有那本事弄来啊?成,那你睡吧,一辈子都别转过来!他就没受过这种闷气,还都是自找的,真是不识好人心啊!看来就不能发善心!
空气再度凝结,两人赌气的谁也不搭理谁
艾美跟着艾花枝招待了会儿几位夫郞,便被艾花枝催着过来瞧梅画,一进屋就静悄悄的,艾美心一提快步走向里间,掀开帘子一瞬,脚步一顿,看着一个坐在窗户下的脸色难看的刘芬芬,一个背过身面向床里的弟夫,不用猜就只俩人又斗嘴了,艾美急乎乎的走向床边坐下,压着嗓子轻唤,
画画,画画?怎的了?哪不得劲儿?跟哥说,谁惹你话还没说完,那头刘芬芬火大的蹭的一下站起来走过来,七窍生烟地喊道,
你俩可真是亲哥俩啊,啊?俩人说话都夹枪带棒的,美子这些日子真是长进不少,真叫我开了眼界!停了一口气,手指着梅画,气笑了讽刺道,
就他这身子谁能怎么招他?这屋里就俩人,你也别瞎合计,没的叫我被黑锅,我刘芬芬虽然没多大本事,但只要我做下的事我从不赖到旁人身上,呵!我现在真后悔跟他待在屋里,好处一点没沾到,粘包赖的事儿到头一个想到我了!
说完继续指着梅画冷哼,
他没睡着,你问问他,问清楚了到底怎么回事?我可不想平白无故的背冤债!
说完就炸呼呼的回到椅子上,胸口起起伏伏,可见气的不轻。
刘芬芬的话艾美都听到了耳朵里,心想这人虽然小气爱沾便宜,说话刻薄爱撒泼,到真不是那等做事不敢当的秉性,况且这人极善见风使舵,无利不起早;而对于弟夫坐地起价的蛮横和无理搅三分气死人的本事自己早就领教无数次了,刘芬芬对上弟夫就从来没有过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