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弟夫被气到了,受了委屈,那么自己进来的第一时间就扑过来了,不可能这么安安稳稳的,心下越来越狐疑,可他也没有立时偏颇到刘芬芬那边,只是扒着弟夫的肩膀叫他转过来,见人一直闭着眼睛,更是和颜悦色地问,
画画,是哪不舒服么?说出来,别叫哥挂心。
屋里开着窗子,外面的欢笑声传进来,叫本来静滞的空气慢慢地开始流动。
梅画的睫毛颤了颤,眼睛慢慢地睁开一条缝隙,双唇抿了抿,而后轻启,
我就是恶心,胃里不舒服。
刘芬芬白楞一眼,凶巴巴地道,他那是害喜了,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头两个月一般都不明显。
艾美一愣,然后笑逐颜开,喜道,无妨无妨,这是很正常的,画画早上吃的不多,现在可有想吃的?
梅画蹙着秀眉,还没开口,话头又被刘芬芬抢了去,这回到不是生气了,只是充满了嘲讽的痕迹,他双臂抱胸,白眼翻尽,
你歇歇吧,他要吃的东西恐怕你舍了命都弄不来!你知道他要啥?他要吃贡品!贡品是啥你知道吧?那是皇帝吃的!
艾美彻底呆住,心中震荡不安
梅画心内更郁结,这他妈的都什么跟什么,他就像吃哥橘子,怎么跟贡品扯上了,话不投机半句多,烦躁之气越积越多,梅画索性闭上眼不说话了。
他这不言不语的行径到叫两人对他的想法更加深信不疑,刘芬芬冲艾美两手一摊,眼中的意思明显,看吧?是这小子改不了锦衣玉食毛病,可不是他给骂倒的。
艾美只觉的一个头两个大,什么贡品,想也不要想,刚好了几天的人可不能被一个吃食在勾搭走了,心里一合计,害喜好像都吃酸的,便连忙问,
画画,咱吃点别的?姑么知道你要来,昨儿买了好些吃的给你,都在厨下放着,我去给你拿来,成不成?
梅画复又睁开眼,躺了这一会儿他觉得好多了,脸色也不似刚才白煞,弱弱地说,
嗯,哥你帮我拿点来吧,我想吃酸的。
艾美一听可喜的不行,就知道弟夫不是那等刁钻之人,忙道,成,有那个酸枣糕,还有酸杏泥,你等会儿,哥跑着去。心里一宽,可解决了一个大难题,谁说他弟夫难伺候,简直是瞎话,当即就起身要走。
唉,你多拿点来,这半天我也饿了,正好垫吧垫吧,等开席可得还有一会呢!刘芬芬坐在艾美之前的位置嘱咐。
艾美扯扯嘴角,答应一声跑出去了,剩下两个互看不顺眼的人大眼瞪小眼。
唢呐声由远及近,喜庆的调子吹的呜哇乱响,院子的人听到后都往门口跑,
来了来了
今儿的日头好,真够顺的,这么快就接来了!
可不是,快着点,新郎官今儿可真威风
小娃娃们跑的更快,肢体灵活,在人群中穿插,不多时几乎都把持在最前方,自看见了轿子影儿,一个个的连蹦带跳的拍着手板儿。
艾奇和周里也跟着钱窖站在门两旁,身后都是年轻的汉子,吃酒席的夫郞们这个时候则都在后院,只有至亲的夫郞留在正屋等着合礼。
到了跟前,吹响的人打头阵,分散至大门两侧,只见钱庄一身红色长衫,胸前系着一朵大红花,骑着同样头带红花的毛驴走在最前方,后面是一顶红色四人抬小轿子,再后面是跟着送亲的亲家一方,赶着牛车驴车,上面装满了嫁妆。
人一到,场面更加热闹非常,一身喜气的新郎官笑的合不拢嘴,下驴停轿,亲自上前打开轿帘将红绸的一端递给新夫郞,然后慢慢地引人出来。
人群里爆发热烈的哄笑声,拍手掌声,小娃子们嘻哈的围着在新人后方簇拥着人进大门,跨火盆,采稻草经过了四五了步骤才来到正房门口。
钱老三和艾花枝早已端坐在正位上等人,笑容八面,感慨万千。
新夫郞盖着盖头,由钱老大家的大儿夫郞上前搀着新夫郞陪着新郎官走进门。
行至正位跟前两步停下,搀着进门的人退到一旁,再由族里的长老念礼直至叩拜。
一声礼成,屋内又喧闹起来,新夫郞被艾美和另一个夫郞送进新房,新郎官也被簇拥着走在后面,年轻的人去闹新房了,只不过新夫郞的盖头要等到晚上才能由新郎官揭下来。
这一喧闹过后,时辰就接近了午时,酒席开宴,宾客落座,热闹冲天。
艾寒流和钱老三钱老大和族里的长辈以及给新夫郞送亲的主客坐在正位上,其他的则依次而坐,或者相近的关系好的人坐在一起,主菜副菜鱼贯而入,新郎官由他大堂哥和周里陪着挨桌敬酒,欢快的气氛越来越浓烈。
梅画别的东西也吃不下,艾花枝叫他坐席面又怕他被外头的热气熏到,本想等吃过酒席再把人送到自己儿夫郞的新房里沾孕气,由艾美一中和,便提前送了过去。
第122章
艾花枝家的偏房比别家都大,一共三间,中间的是堂屋,两侧的是睡房,格局类似一般人家的正房,而且堂屋还有一个灶火,方便新婚的小夫夫肚子饿的时候自己做些吃食,这种格局在没有分家的庄家户里不能说没有,只是非常少见,可见艾花枝夫夫是一个设想周到行事大方的人,来送亲的亲家看过新房的摆设之后,脸上的笑容那是妥妥的满意和欣赏,谁不期望自己的孩子在婆家有一个顺当日子?
梅画到新房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一个人在做陪了,这人是新夫郞那边带来的已经出嫁的哥哥,艾美跟他行了礼见了好,便坐下来陪着说话,不多时,钱庄的大堂嫂么也过来陪坐聊天,以后就是一家人,早晚都见得面,能提早熟悉了以后走动也便宜。
梅画慵懒地靠在椅子上,一边听他们客套一边打量屋内的摆设,雕花大床红纱帐,靠墙的两个红木箱子两个大衣柜,房屋正中间是一个圆形的桌子,自己就坐在桌边,靠窗的位置是一个古式的梳妆台,上面是以个二十公分长的椭圆形铜镜,旁边一个雕花带锁的梳妆匣子,这个屋子大概二十多平,在偏房里面来说已经不小了,最起码比自己大哥的卧房显得宽敞。
新夫郞穿着红嫁衣,盖着红方巾,端正着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个红帕子,说话的声音跟黄莺一样,脆生又不失温婉,时不时的拿着那块手帕擦下盖头下的红唇,很懂礼貌,称呼艾美更是一口一个大哥,只是听近梅画耳朵里酸到了牙,真能套近乎,拉关系,梅画暗搓搓地给个飞眼。
参加喜宴的人一般都会将自己喜欢的撑场面的衣裳穿出来,在这屋里的五个人当中,除了新夫郞意外,唯有梅画和艾美的衣裳是拔头筹的,即使梅羽送给艾美的衣裳再低调不显眼,但是在只有几个人的房间里,而且大家离的如此相近,哪怕眼力最没把头的人也能瞧出个名堂。
所以大家的话题说着说着就自然的转向了夫郞们人人都爱的衣服首饰的方向,话里话外的打听艾美和梅画家的老底,那不止是一个热络殷切能够形容的,到叫一旁的坐没坐相的梅画来了兴致。
梅画没有成年,不能带金饰,头上梳起来的两只羊角,挽着两朵樱桃红沙的花朵,额上是艾美赶集时给他打的一个银质的飞星流苏抹额,闪闪发光,眉间还有一抹红,耳朵上坠着一对碧绿飞翡翠珠子,手腕上不经意露出的一眼翠绿,再加上他这一身质地精良的纱裙,估计他这一身的装扮赶上一大家子好几年的收成了,怎么能不叫人看红了眼。
艾美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头,心里有些不快,怎么的眼皮子都这么浅?只是就算他再不喜也不会当场拨了人的面子,再说这还是从小管到他大的姑么家,原想三言两语将话岔过去,谁知这俩人还没完没了了,问这个打听那个的,叫人好不生烦。
这期间,新夫郞一直没言语,好像跟他没什么关系一样,或者说,他只把自己当做了看客,躲在头巾后头静静的做一名老实的听众,榨取对自己有力的信息。
梅画利剑似的目光好似能穿透那薄薄的屏障,渗透人心,现在还用不上他,大哥完全能招架的住,自己也打算看好戏,看那两个自语精明神气活现的人怎么被大哥反将回去,结果还没两分钟就又来人了,无形的硝烟只能静静地消散了。
能来这新房的人都是钱庄的堂兄弟的夫郞或者是未出嫁的兄弟,钱老三兄弟多,家族大,他下一辈的孩子自然不少,艾美跟他们有的见过,有的没照过面,这呼啦啦的一来人难免有眼生的不认识的,还好今儿的重要人物不是他,笑着说些场面话,他便和梅画安静地坐在一旁喝茶吃果子了。
酒席过了未时放散,自有帮忙的夫郞赶着收拾碗筷,后院的桌子撤了,前院的留下六桌,晚上还有一次酒席是招待自家人,那会儿都是亲兄弟叔辈了。
艾寒流他们算是钱家的亲家,自然不算在内,再说以他的性子,就算留他他也不会继续坐席,不过这次他给足了同胞弟弟艾花枝脸面,直等来客全部散了,送了新夫郞的亲家出门他才准备打道回家,此时已经是未时末了,太阳正散发着叫人暴躁的热量。
艾花枝知道自己二哥留不住,便留艾美和梅画,美子你和画画晚些时候再走吧,就算在这住一晚上也不打紧,这会儿日头毒辣的狠,你身子没事,画画可是受不了,不差这一时半刻。
艾美瞧着这外头闷热的空气也有点犯难,其实家里没什么事,自然弟夫在哪他就陪着,而且他又不是没再姑么家住过,只是心里惦记梅画会不自在。
艾花枝自然清楚侄子为何犹豫,便忙抱着梅画的肩膀亲热地说道,好孩子,听姑么的,你这会儿赶着日头往回走,姑么的心可是一直悬着,就在这住一晚,姑么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们了,咱们说说话,好不好?
令人意外的是刘芬芬也出言从旁劝了几句,其实主要是他想着不用回去的时候在扛着这个肉堆了,所以难得的态度十分真诚。
几个人的注意力都在梅画身上,梅画有些别扭的低了头,其实他也累的狠,今儿都没睡午觉呢,现在一步都不想动,又一想,在哪待不是待呢,回去也没啥意思,想到这,便抬起头看向艾奇,小眼神飘乎乎的,懦懦道,
夫君,你说呢?他才不会傻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呼艾奇的大名,这么好的展示自己良好教养温柔贤淑的机会怎么可能错过。
艾奇微微一愣,双眼立刻放光,然后拿出当家人的姿态,威严地放了话,你跟大哥在姑么着住一晚,赶明头午趁着凉快再回去吧。想想又添一句,
不可给姑么添麻烦,我知晓你是最守礼数的了。明晃晃地表扬了某人。
这答案显然合心意,梅画笑眯眯挽着艾美的手,偷偷地给了艾奇一个飞吻,一切尽在不言中,皆大欢喜。
只是大家似乎都忘了还有一个头疼的艾瓜子,瞧着梅画留下来了,他也要满地打滚的闹着不走,这赖皮的方式跟着刘芬芬学的像模像样,艾花枝跟刘芬芬不对眼,对这个小侄子却也疼爱的紧,当即就要说留下,只是还没张口,艾瓜子那儿就噤若寒蝉地躲到艾岭身后了,顺着他的目光发现艾寒流那堪比冷锋的眼神,艾花枝轻咳一声,识相的闭了嘴。
送走了宾客兄弟,艾花枝和钱老三才算好好的喘口气,歇一歇,晚上的酒宴都是自己家人,没那么外道,吃的就是一个舒服高兴,也不用厨子留下来,家里的夫郞门就能把饭菜准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