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喆顾贝自觉跪在顾章面前,头也不敢抬。
“错了没。”
“错了。”兄妹异口同声道。
“大声点!”
“错了!”
“错在哪里。”
“我不该玩鞭炮的。”顾喆道。
“也不该往新娘子扔鞭炮的。”顾贝道。
“还有呢。”
“不该没好好想过后果,不该……”
“……”
顾喆顾贝磕磕巴巴地说了一大堆,最后把自己也说哭了,哭得稀里哗啦,吼着,“错了,错了,我知错了!”可还是没能逃过他爹一顿毒打。
顾章抽着一根现折下来的竹子,竹身不大,细细的一根,这种打起来才是最疼的了,他命两人脱棉衣,就穿着单衣,跪伏在地上,拿着竹子直接抽打在身上,唰唰的,带着破风的凌音,就知道顾章是没有留力,往死里抽打。
“不许哭!”顾章此时此刻才能体会到,为什么他爹当年一言不合就喜欢提着棍子追着他练习打子十八式,孩子听不听得进去,他不也不是很清楚,可真的很解气啊。
一声令下,两人收起哭声,可还是止不住抽抽噎噎,梗在喉咙头那种想忍也忍不住的哽咽。
十来鞭下来,白衣渐显血痕,顾贝守不住了,苍白小脸,软绵绵趴在地上,眼睛里不断地流泪。
一妇人看不下去了,“算了算了,你难道还打死不成。”
顾章停下手,继续问道,“还敢不敢犯。”
“不敢了不敢了。”惊弓之鸟一般的反应。
剩下的官员更是面面相觑了,以为上司会打点钱,应付过去,没想到出头表率得那么狠,本着玉不琢不成器的教育理念,一个部下决定跟随顾章的步伐,打子以明是非对错,取过顾章的竹子,咬着牙揪出自己的兔崽子,狠狠地揍了一顿。
有人跟从,自然容易一呼百应,于是,院子里充斥着孩童的哭啼声,尖锐得划破天际。
十三个小孩,被自己的爹打得恨的,就有八个站着进来,被抱着出去。顾喆顾贝是其中佼佼者。
事情的后续也免不了赔了一大堆钱。
宝祥回来看到后,又气又心疼得要命,可两个崽真真不争气啊。
于是送去学堂的日程急需提前了。
小孩子的生命力就是旺盛,一个礼拜左右就结了伽,可伤还没忘,想要闹脾气不去上学,可一看到他俩的爹的表情,话头自然而然咽下肚子,只是抱着宝祥的大腿默默流泪,用无声行动抗议着,最终还是抗议无效。
被逼着上学后,顾喆顾贝似乎被打开了一副新的大门,开始追问起妈妈了。
同学四周都有爹和妈,而他们只有爹和叔,那妈妈呢?
宝祥不好回答,顾章被问得烦了,拎着两个崽丢给了钱荫,顾章一直还记得钱荫关于人类生命起源的终极复杂问题的乌龙事件,很好,既然如此有哲理思考能力和开导发散思维的能力,那就好好问道疑问。
这是提起来,的确挺敏感的。
当事者迷,或许旁观者清。
第99章
宝祥回来看到后,又气又心疼得要命,可两个崽真真不争气啊。
于是送去学堂的日程急需提前了。
小孩子的生命力就是旺盛,一个礼拜左右就结了伽,可伤还没忘,想要闹脾气不去上学,可一看到他俩的爹的表情,话头自然而然咽下肚子,只是抱着宝祥的大腿默默流泪,用无声行动抗议着,最终还是抗议无效。
一个月后,顾喆顾贝两个基本熟悉了学堂,终于对上学不再抱有深深的恐惧与不安后,也不用指名道姓地要求他们的宝叔叔接送上下学了,终于做到可以心平气和脸上带着微笑地跟着n_ai妈子去学堂了。
就在宝祥松了口气时,n_ai妈子匆匆忙忙地大喊着,“少爷被捉走了!”
宝祥一听,手中的茶杯脱力,哐啷一声,摔在地面粉身碎骨。
顾贝被那个老妈子牵得小胳膊扯得老高,半踉跄地跑着半被强拽着,跨过门槛时,被拖过绊倒,重重脑门跌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宝祥快步跑过去,抱起顾贝,揉着她的脑门,看着那个n_ai妈子横冲直撞的,也忍不住呵斥一句。
夕阳中,n_ai妈子肩膀抖得筛子一样,她很害怕,顾喆被人抱走了,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一群当兵的,自己跑过去抢时,一把推搡就跌倒在地上,一把骨头,火辣辣的痛,可他爹他叔要是追究起来,自己也是百口莫辩,要是顾喆出了什么事,自己肯定是垫背的料了。
宝祥着急地问着,“你刚才说,顾喆被捉走了,到底怎么了!?”
老妈子脸皮发抖地咽咽口水,“经过日本租借时,小爷跑去看耍猴的,我牵着小姐跟在后头,突然一个大男人就抱起小爷,我当然是赶紧跑上去要人,结果一队当兵的把我推倒了,叽里呱啦的说一大堆,我听不懂,好像是日本人。”
“日本人?”宝祥所能想到的只能是山田助也了,他与自己有过节,更与顾章有过节。
他不敢耽误,便派人去军营找顾章,自己就急冲冲地出门。
院宅外,被顾章救出后,宝祥几年来再也一步没来过这里,同一座城里,也与院宅的主人再也没碰过面。
那段时间,就是一场噩梦。
自己走了出来,但顾章仍是无法释怀,顾章痛恨山田助也,却苦于两国关系,不能手起刀落杀人泄愤。
他知道,还有王安康的死,始终是一条刺。
扎在顾章心头上,刺得血r_ou_模糊。
院宅还是老模样,门前的梧桐树,掉光了叶子,石板路上,鹅卵石堆砌。
门外是重兵把守,把宝祥带来的司机拦截在外。
要进去,就只能孤身一人。
宝祥沉着脸,迈腿进门。
跨过幽长的走廊,廊边暖炉炭火燃烧,暖洋洋的,春天还没到,但因为有暖炉的小心呵护,百花提前盛开,开得异常灿烂,红的娇艳,黄的粉嫩,有很多都叫不上名字的,除了万紫千红一词,也找不到其他的词语来形容了。
花香满园,丝丝缕缕钻进鼻腔。
香甜香甜的,嗅出春天的气息。
但宝祥无暇欣赏。
站在大厅前,宝祥看到一个身影,瘦瘦柔柔,穿着长袍马甲,眉目间的熟悉袭上心头,一瞬间的恍惚,以为是王安康。
但细看,并不是王安康,死去的人怎么样也是无法死而复生的。那个青年只是相貌身材有几分相似。
他以为顾喆就算不会受到虐待,也是吓得害怕的,结果,并没有,看着顾喆吃着那个青年喂给他的饭团子,吃得嘴巴鼓鼓,肚子涨涨的,宝祥无语望天,开始认真地思考,自己是不是平时饿着了这个兔崽子,被绑架都不知道,还敢吃得那么欢快。
真是吃得没心没肺。
他走近叫了一声顾喆,顾喆一出生以来,不短吃不缺衣,长成了个小胖墩,都五岁六岁了,还是r_ou_乎乎的从一个小丸子,长成一颗大丸子。
顾贝长得是清秀类型,靠着一张甜得腻死人的嘴巴,俘虏了不少大人的心,也是因为嘴巴真甜,撒着娇,逃过了不少顾章充满震慑x_ing的j-i毛掸子教育,而她哥就没那么幸运了。
但压不住她哥长得讨人喜欢呐,十个人见着顾喆,九个都会毫不犹豫地掐掐他的小脸,然后笑得一脸慈祥地夸着,“这孩子长得真好,太可爱了。”
顾喆每每这时,有得给吃时就不吝啬地卖笑,没得给吃时,就懂得摆出一脸哀怨的神情,以至于宝祥常常觉得顾喆是吃不饱。顾章更是直接了当,道,他肯定是个猪崽子转世了。顾喆也晓得意思,听到他爹挪笑自己,在吃完一顿饭后,那丁点的不愉快,就烟消云散,还是去当着一个快乐的吃货。
顾喆听到他叔的声音,笑嘻嘻的回过头,蹬着一双小拖鞋,跑出来,一脸扑向他叔的大腿,紧紧搂着,“叔叔,你怎么现在才来啊,我都等了好久了。”
得了,这臭小子还真以为是在别人家里做客了,“那你什么就不回去。”宝祥无奈道。
顾喆拌着手指头道,“那个叔叔说,家里人等会就来接我,可是我等了好久了,肚子都饿了。”
宝祥冲着那青年道,“山田上尉带顾喆来的吧!”他本想说捉,但在别人的地盘上,压着怒气,还是好好说话。
“好久不见。”嗓音突兀响起。
宝祥吓了一跳,环视一周,才发现山田助也坐在了大厅的桌子旁,大红门帘遮住了他半边身影,他一直没说话,存在感低到让人忽视。
宝祥看了一眼那青年,他跪坐在木板地上,用手指指指喉咙,又摇摇手,示意着自己是个哑巴。
“既然来了,也是客,来喝杯茶水。”山田助也的口音很地道了,但一字一板的说腔,还是令人听得别扭,“建宁。”
那青年一听,跪着走过去,趴伏在他大腿上,像只安静的小猫,顺从。
宝祥硬着头皮,牵着顾喆,走了进去。
他脱了鞋子,跪坐在桌子旁,建宁支起身子,给他沏了杯茶,日本茶道虽起源于中国,但在自身的发展中,融汇贯通,形成自己一套茶语。
沏茶的手法与中国也大不相同。
建宁虽是个哑巴,但沏得一手好差,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但宝祥捧着茶杯,神奇复杂,他始终搞不明白,山田助也在卖什么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