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嘛,有时候就是贱骨头。傅启瞻又想,对方都敢发脾气了说明过去这段时间,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有所缓和的,如此一来也不全是坏事。
等到男人做完饭去敲门里面还是没响应,没办法只好拿了钥匙过来。
唐知将头蒙在被子里谁都不理,倒是旁边的狸花朝他“喵”了几声。
傅启瞻无可奈何,只得暂时妥协却寻求其他办法。
“得,不给你换学校。我就问问而已。”
说完这话正要伸手去拉被子,对方嗡嗡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唐知露出一张小脸儿抿了抿嘴唇:“没关系,转吧。反正都是你做主,不是因为傅悠也会是别人,我能上学就谢天谢地了。”
憋了一下午的怒火被彻底点燃,傅启瞻也不懂自己为何在此刻突然情绪失控。
就好像任谁说他万般不好都可以,被指着鼻子骂都可以,唯独眼前这人不行。他的让步、他的成全还有他藏在心底的担心对方全然不在乎,只一味将过去烙下的偏见贴在他身上,不求理解,连解释的机会都吝啬。
男人攥紧了右手,直直盯着小孩儿看了半晌,直到对方逐渐开始发抖,才猛地咬牙转身离去。出门时没忍住踹倒了旁边的鞋柜,发出“砰——”地一声,猫都吓得炸毛。
唐知坐在床上一身冷汗,久久回不过神。
☆、药物
傅启瞻开车去了郊区的疗养院,天色渐暗路上不见什么行人。
怒火中烧几乎阻隔了他的理智,留在宏景新城指不定又会做出什么后悔的事。反正要当恶人,那就干脆见见这位阔别已久的二叔。
费正航下班回家刚洗完澡就接到疗养院的电话,那边火急火燎地小声报告说赶紧过来劝劝,再下去要出人命的!
青年眉头内心一震,赶紧穿衣下楼,路上给唐知打了个电话关机,只好转而联系卓嘉进顺道去Z大将他也捎上了。
路上畅通无阻,费正航恨不得将油门踩到底。
“记得合同上写的条款吧?待会儿不管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别乱说。”
匆匆披上外套的卓嘉进严肃且认真的点点头:“嗯!”
赶到时傅康裕正趴在地上痛苦挣扎,男人一脚踩在他后背上用了十足的力气。
“启瞻!”费正航大喊一声,连忙冲过去将人拉开,挣扎中被对方胳膊撞到脸颊顿时又疼又麻。
“愣着干嘛,过来帮忙啊!”
“哦...哦!”卓嘉进收起震惊也赶紧从后面抓住男人的右手急促的劝告:“傅先生!傅先生!不能在这儿动手啊!背一条人命前面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滚开!”傅启瞻被二人架住向后退了几步,地上的傅康裕连滚带爬窝到角落里避难了。
局面一旦控制住房间里就只剩下几个人拼命的喘息声。
卓嘉进终于看清楚眼前的一切,才发现这个屋子大概只有二十平米,左边放了一张床,右边隔开的大概是厕所,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而蜷缩在床角的中年人虽然身穿破旧的T恤,但体态肥胖,脸上的横r_ou_快堆积到眼睛位置,怎么看不都像被虐待的样子。
傅康裕笃定对方不敢拿自己怎么样,现在更是有人制止,便讥笑着讽刺道:“戳到你心窝子里了吧,别不承认!哼,你还不是跟我一样,恶心又变态。”
傅启瞻双眸铮亮,怒气显然还在胸口没有散去,肩膀一抖就想上去再踹一脚,被手快的费正航牵制住了。
“你他妈闭嘴!”
傅康裕认识费正航,当他是个吃里扒外的小畜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救济这杂碎,只要有他出去的那天,一样不会放过。
因此,傅康裕扯扯渗血的嘴角,只当没听见这句话,扶着自己胳膊肘疼得龇牙咧嘴,却还要在硬撑着挣个输赢。
“你以为你跟的是个什么人?呵,六岁就宁愿看着亲妈病死都不愿把技术芯片交出来,还谈什么孝道!从娘胎里出来就打骨子里黑!”
卓嘉进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仍旧被这番话炸得头皮发麻。
一分神没看住,傅启瞻便红着一双眼睛冲了上去,两拳打在对方脸上r_ou_都在抖,最后一脚更是将人踢得一头撞在床沿彻底昏死过去。
费正航深吸一口气,暗叹还是晚了一步,只能挥挥手让门外守着的人去联系医生。
封灿正准备关掉诊所大门,一辆黑色路虎便刹到了他面前。从里面出来三个人,个个面色不虞。
啧,还想着早点回家打两把游戏,这下没戏了。
卓嘉进亲眼目睹了疗养院的一切,现在陡然看见白大褂顿觉亲切。对方虽然喜欢恶作剧,但好歹安全、可靠、友善,那温和的笑容和天使也相当匹配!
四个大老爷们儿进了屋相顾无言,傅启瞻在车上吹了半个小时夜风总算清醒一些,便沉默着径自走向卫生间洗了把脸。
费正航匆匆将事情经过解释一番,望着对面两位医生无声发问:现在怎么办?有招没招?
卓嘉进咽了口唾沫,极其心虚。心想可能得让傅大老板一个人冷静下再说。
封灿撇撇嘴,转身端了治疗盘过来,将纱布、剪子、药水统统摆好,看上去游刃有余:“看他在里面待多久咯,反正先治外伤嘛!”
卓嘉进:“......”
费正航:“......”
冷水浇在脸上总算让热腾腾的大脑短暂歇息,傅启瞻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万般失望,发泄后的内心深处全是戚然。
口中满满苦涩,从卫生间出来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封灿给他瞧了瞧手背的伤口和眼下淤青,简单处理几下便拉着费正航出去了。望着头顶上的明月,他想,今晚的谈话恐怕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了。
“喂,傅康裕怎么样?”
“死不了。”
“打的很惨?”
“应该是刚动手。这人嘴贱,欠揍。”
白大褂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卓嘉进说他长的废头圆脸,我记得以前报纸上他不是还人模人样的吗?”
费正航掏出一包烟递过去,对方拒绝,他便抽了根衔在嘴里点燃。
火光照着他的脸,表情十分不屑。
“刚开始脾气大,饿他两天,再给剩饭剩菜就胡吃海塞。他这人怕死,被关起来就整日躺床上鬼喊鬼叫,抽几鞭子又老实一会儿。喜欢喝酒,我们就送,反正没多少钱,喝死了算赚的。”
封灿忍不住嗤笑一声:“逗我呢,这算虐待?供了个神仙吧。”
“可能是吧。”相比较于傅康裕对傅启瞻强加的迫害,确实微不足道。
他亲眼见过七、八岁的孩子被泼洗脚水,被逼吃下嗖掉的剩菜,被踹得滚到花园里徒手采摘玫瑰,甚至被关在狗窝里冻上一夜。
整整十年。
他虽然没有富裕的家庭,但好在双亲和睦。费正航和其他普通人一样,有书念、有电视看,有生日礼物、有青春萌动,这些最看似不值一提的东西恰恰是傅启瞻缺失的,并且永远无法弥补。
青年抽完一支烟掐灭后丢进垃圾桶里:“是不是有个术语叫‘慢x_ing死亡’?”
封灿微微蹙眉,扭头看着他。
“这个‘慢’如果无限延长,直至身体各个部位机能丧尸,最后剩下一口气,命却始终吊着,那样的话活着也十分痛苦吧。”费正航舒展筋骨伸了个懒腰:“我们施以小惩,傅康裕自己作死而已。”
不到三年时间,已经初见成效。
不知过了多久,诊所的大门才被推开,卓嘉进站在台阶上一脸纠结。
暗影里两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问道:“怎么样?”
白炽灯明晃晃地,映着卓嘉进的脚步都显颓丧。
“傅先生坚持重新用药物控制,而且......他说这次不停止了。”
☆、天助
“放屁!他医还是你医!”
见不得不配合治疗的病患,封灿破口骂道,吼得小年轻一激灵。
对方有点委屈,正准备辩解,只见重新穿好外套的男人走了出来,拍拍卓嘉进的肩膀示意他后退。
诚然,今晚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是经傅悠起了个头,又被傅康裕挖苦讽刺所引燃,但傅启瞻仍旧将症结归咎于自己的控制力不够。在他身上,被情绪左右事件极其可怕的事情。
谈话时男人便反复强调,万一他没有走出宏景新城呢?如果更糟糕一点,他发泄的对象变成唐知呢?那后果根本不敢想象。
傅启瞻绝不会存“世界上没有那么多‘万一’”这种侥幸心理,让他放弃重生得来的机会都可以,唯有拿唐知堵一把不可以!
封灿几度欲开口反驳,话到嘴边却觉得没有一点说服力。他扭头看了看旁边的费助理,对方无奈笑了笑似是已经投降。
“随便吧!早晚吃死你!”他一脚踹上路边的行道树,转身愤然离开,嘴里骂骂咧咧没有一丝平常文雅的样子:“借我的地儿用过之后记得给老子把门锁上!”
卓嘉进很是意外,从没见过对方这样。
他探头望着白大褂走出百米之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反倒是被骂了一通的傅大老板摇摇头无甚表情地让他赶紧追。
费正航迈上台阶关灯锁门,小诊所前的空地上光线昏暗,他听男人叹了口气,说:“走吧,你也辛苦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