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听下去,可是庄之蝶接下来的话却吸引住了他的注意。
「有一阵子,女孩子甚至期望将来能嫁於他,做个平常妇人。可是她很快认识了第二个男孩子,这个男孩子
是这户人家的宠儿,因此骄纵霸道,对人凶狠无礼。可是女孩子却发现自己越来越多去关心第二个男孩子。
因为她发现他是如此寂寞,所有人都在巴结他,却没有一个人对他付出真心。别人寂寞痛苦了可以落寞,他
再寂寞痛苦都要扮出一副洋洋得意、春风满面的样子。女孩子总是看著他因为冲动做出令自己痛苦的事,却
不愿意承认他後悔了。」
「谢大人……」
谢问柳听得呆呆地,忽然庄之蝶叫自己,猛然醒来,道:「奴、奴才在。」
「人总是要爱上给自己痛苦的人,对麽?」
谢问柳想了许久,才道:「奴才不知!」
庄之蝶微微一笑,道:「是啊,人有的时候自己做的事,回首起来都想不明白,何况让别人看……在那个女
孩子的眼里,那个男孩子就像一个总是会误入荆棘的动物,看著他受伤,又一人舔伤口。於是她就想去拨开
荆棘,不要给男孩子受伤的机会。可是她却发现,最後自己也是伤痕累累。而那个男孩子想要的却是那份惊
才绝、绝顶聪明。可那个女孩子是如此平凡,如此卑微……她後来觉得自己越来越累,她不怕去拨荆棘,不
怕被刺伤,却怕他匆匆而去,留下没有一点怜惜的背影。」
她看了呆若木鸡的谢问柳,微笑道:「也许那个女孩子很早的时候就应要知道,爱上一个荆棘里的男子,她
是否能承受不断的伤口。」
她见谢问柳半天没吭声,便笑道:「谢大人莫非今天不用当值麽?」
谢问柳慌乱的跪安,扶正自己的帽子匆匆离开皇后寝宫,他的背後是庄之蝶深深的吸气,又长长的叹气。
谢问柳还没到亦裕的书房,就看到有两个侍卫奔来,道:「谢大人,君上震怒!他、他让我们立刻押你去见
他!」
他虽然知道亦裕必定气急,但没想到他是如此盛怒,亦裕原本清澈的眸子变得血红,咬牙切齿地道:「谢问
柳,是你让侍卫们全数收队的?」
谢问柳咽了一下唾沫,小声道:「是!」
「是谁给你的权力?」
「当然是君、君上……」他答得更小声了。
「什麽?」亦裕气急。
「君上让我统管兰都城内的军士,我才能让他们回来。」谢问柳脑袋嗡嗡的,自己也不晓得说什麽好,他这
话一出口,跪在另一边的葛儿察都替他冒了一身的冷汗。
亦裕气急反笑,道:「你是在说我识人不明,用错了你?」
「不,不,不!」谢问柳慌忙摇手,道:「我的意思是,天山山谷四千士兵已经搜了快十天,每一寸都踏遍
了,那陆展亭已经绝没可能躲在哪里。如果再继续搜下去,纯属浪费兵力,所以我才当机立断做出正确的判
断,将兵撤回。」
上书房一阵冷清,隔了一会儿才听到亦裕冷冷地问:「谢问柳,你是在夸自己英明果断,是不是?」
「臣、臣果断英明,就是君上英明……」谢问柳越说声音越小。
「好,我既然是一个英明的君上,自然判决也是英明的。」亦裕喊道:「来人哪,将谢问柳拖下去,打四十
棍!」
谢问柳一听,腿一软,他虽然出身寒苦人家,可是父母四十馀才有了他,宝贝异常,从未挨过一根手指头,
如今四十棍打下去,只怕半年起不了床。他吓得连求饶都不会了,倒是葛儿察硬著头皮替他求了几句。
谁知亦裕反而怒道:「给我打,就在外面院子里打!」
谢问柳被按在上书房门外的院子里,太监很快就拿来了两根红漆杖木,将谢问柳摁在长凳上。谢问柳拉长了
脖子拼命扭头看,只盼庄之蝶立刻现身,可却始终未见她的身影。太监小声说了一句得罪就拿起杖棍轮番狠
狠击在谢问柳的臀部上,只一二棍下去就打得谢问柳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十棍下来谢问柳连哼哼的力气都
没了,才听见一声皇后娘娘到。
庄之蝶穿著银丝的素裙走了进来,诧异地道:「这不是谢大人吗?这是犯了何事?」
她走进上书房,柔声道:「君上,你前阵子不是还夸过他为人忠厚,憨实可信吗?」
亦裕扫了一眼耷拉脑袋的谢问柳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庄之蝶又接著道:「说来这谢问柳也有救驾之功,我
也还未赏过他,他还有多少板?」
葛儿察连忙道:「三十板!」
庄之蝶转头求道:「裕哥哥,这三十板就算我的赏赐,免了可好?」
亦裕不吭声,但是不耐的挥了挥手。庄之蝶微笑著又走出了房门,走到谢问柳身旁道:「这三十板君上饶了
你,以後可要记得仔细当差。」
谢问柳抬头刚好看见庄之蝶似笑非笑的脸,忽然明白她是故意等自己挨了十棍才出来求情,这十棍与其说是
亦裕打的,还不如说是庄之蝶打的。庄之蝶必定是教训他,不要以为自己抓了她一点把柄,她就教训不了自
己。谢问柳忍著痛爬起来,跪了个头,道:「臣谢过娘娘。」
葛儿察扶著谢问柳出去,谢问柳一动後面绽破的皮肤就生疼,他深吸了一口春天清新的空气,里头夹杂著青
草味,他抬头看了看蓝天白云,长出了一口气,道:「活著就是好。」
葛儿察抹著眼泪道:「小的知道大人这顿棍子是为我们挨的,什麽也不用说了,以後大人叫小的往东小的绝
不会往西,大人差小的向西小的绝不向东,以後一切都听大人的。」
谢问柳原本忧虑以自己的背景武艺无法收服这些北国贵族子弟,没想到阴差阳错得到了葛儿察的支持,他高
兴地拍拍葛儿察的肩。
谢问柳在家趴了三天,前来慰问的络绎不绝,珍稀的创药堆满了他的房间。葛尔朗家也是请了最好的大夫来
替他诊治,谢问柳这几日静下心来一边吃著天山甘甜马奶葡萄,一边翻著三国,只觉得这日子就这麽过下去
就好了,只是偶尔有一点想亦裕。他虽然打了他,可是谢问柳总是对他恨不起来,每一次想恨,就会想起他
第一眼见到亦裕时,他那双发红的双眼,心里的怒气都化作了怜惜,不由又思念起亦裕来。
可他没思念多久,第四天亦裕就让人喊他去当值。谢问柳只好穿上官服,後臀虽然上了最好的药,还是一挨
著衣服,就火烧火燎的疼。谢问柳啮了一下牙,硬撑著一瘸一拐地来到上书房,却见书房内还坐著一个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