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冠、汉室装扮的年青人,长眉凤目,长相甚是英俊,只可惜脸色有一些苍白,细瞧之下有一些病态,皮层
极薄,底下的青筋清晰可见,谢问柳心想此人若是动怒,那副尊容必定狰狞得很。他坐在亦裕的对面侃侃而
谈,亦裕很专注地听他的话,似乎对他也很礼遇。
年青人见谢问柳低头哈腰进来,连忙笑问:「这位是?」
亦裕转过头淡淡地扫了谢问柳一眼,道:「不用去管他,楚天暮你继续说。」
楚天暮犹疑了一下,道:「君上……」
「没事,你说了,他也未必能听懂。」亦裕拂了拂衣袖道。
楚天暮歉然地朝谢问柳点头示意了一下,谢问柳跪下请安,但亦裕却不再理他,谢问柳只好跪在那里不吱声
。
「君上,这些有军权的贵族都已年老,家族中凡是具有实力的子嗣也都在军考中被我们清除,剩下的那些不
过都是一纨子弟,不足为惧……」
亦裕微笑道:「你这一个连环计确实布置得不错,我原本该好好地赏你,只是碍於这计谋不能为人道。」
谢问柳听得心头狂跳,没想到山谷里的惨祸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斯文的楚天暮设下的计,他们杀了想杀的人
,再把这件事嫁祸於呼儿金家。他想到自己在谷内的凶险都是拜这个人所赐,不由心里对这个人没了好感。
「臣连累皇上遇险,实在是十恶不赦之罪……」
「诶,这是意外之事,岂是天暮你可以料到的。只不过我并不认为此事可以就此甘休了,既然障碍已除我们
就该乘胜追击,一举收回所有的兵权,完成皇朝集权。」
「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肥,如果把他们逼反,联合起来造反,再加上南边的威胁,恐怕会外忧内患……
」楚天暮忍不住伸出手抹了一下额头,他的手同他的脸一样有一些苍白。
亦裕眼望著远方,嘴角挂著若隐若现的微笑道:「你放心,我那位十哥这会儿还没功夫找我的麻烦,想必他
现在也正忙著同样的事。所以我才要趁机将集权完成,要不等他真得来找我的麻烦,那我可就真得外忧内患
了。」他见楚天暮还要再辩,就将手一抬,斩钉截铁地道:「这事我已经决定了,北国不再分疆而治,所有
的贵族都不可以私养军队,领土一例归为国有,有贵族喜欢带军的,可以从军,只要有实力,一样可以做封
疆大吏,只不过从今之後,北国唯才是用,不分贵贱!」
谢问柳听得热血沸腾,挺直了背,挥著拳头兴奋地道:「说得好!」他一激动冲口而出,抬头才发现亦裕与
楚天暮都是神色古怪地望著他。谢问柳眼见亦裕沈著脸,半垂著眼帘,又骇了一跳,不由打了一个嗝,赶紧
悄悄地又猫下腰继续趴著。
等楚天暮去了老久,亦裕才淡淡地道:「还不爬起来!」
谢问柳连忙应声而起,他见亦裕望著窗外似乎满怀心事,隔了一会儿,才听他轻声叹道:「北国与南国完全
不同,南国的要员贵族都住在都城,北国的大员都有各自的领土,要想杯酒释兵权谈何容易。」他站了起来
,抽出那垂挂著的毛笔道:「更何况呼儿金一死,这些老狐狸个个小心戒备……」他转头看著谢问柳,片刻
才微笑道:「你文不成武不就,就算你支援我,我需要你的支援,你又有什麽实力来支持呢?你到底擅长什
麽呢?」
谢问柳只听见亦裕说出需要他的支援,一瞬间血液又沸腾了,他想了一下,说了一声君上你等著,就匆匆忙
忙跑了出去,倒把亦裕愣在那里。
谢问柳一口气跑进老屋,将上好的黄豆拿出来,精挑细选泡好。亦裕问他擅长什麽,谢问柳第一想到的当然
是磨豆腐,他也听葛尔朗家下人说君上爱吃豆腐。可是偏偏豆腐又不是一刻就能做好,他熬了一个晚上,才
将豆腐制作完工。眼看著这犹如羊脂玉似的嫩豆腐,他拔了一点院子里新鲜的小葱,洗净切碎撒在上面,又
洒了一点盐,才将那盘豆腐放在食盒中匆匆忙忙赶回皇宫。等到赶到上书房,亦裕刚好要出去议事,他讶异
地看著谢问柳满头大汗地从食盒取出一盘小葱拌豆腐,只听他结结巴巴说:「我爹爹妈妈都说我做豆腐的活
,就算在南国也无人能比。」
亦裕沈默片刻,无言地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与他擦身而过,只留下谢问柳一个人黯然地看著那盘豆腐在阳
光下,闪烁著洁白细腻的光泽。
谢问柳一路闷闷不乐地甩著杨柳枝,忽然听到别人喊了一声谢大人,只见葛儿察手抱著花木走过来。
「你抱花木做什麽?」谢问柳问。
「大人,君上要召开一个国宴,所有的贵族都会被邀请……」
谢问柳心中一动,他听亦裕说过杯酒释兵权,想必就是喝一杯酒就把他们的兵权给交换了,他心中暗想有这
麽便宜的事吗?
刚走到皇宫的後院马廊处,突然听到一声声马的嘶鸣声,他踏进去一瞧,只见一个太监拼命地拉著一匹白色
的老马,一个刀斧手持刀站立在一旁。
「你要干什麽!」谢问柳连忙走过去,大声喝道,他自然认得这匹马就是亦裕的爱马归雪,听说是他从小自
己养大的,一直是他的座骑。
「回谢大人的话,是君上令我们砍了这匹老马!」
谢问柳大吃一惊,问:「这又是为什麽?」
太监喃喃地道:「这我也不懂,我只听君上说英雄可以忍受战死沙场,却不能忍受在迟暮里老病死去,是他
吩咐要最快的刀斧手,要一刀送马上路。」
谢问柳听得心头一阵狂跳,道:「得了,我知道另一种法子让马死得安乐,你交给我吧!」
太监犹豫了一下,谢问柳把脸一沉,道:「你是怎麽回事,怎麽不相信我吗?」
太监吓得连连称不是,谢问柳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丢给他,太监又是一阵欢喜,只好茫然地看著谢问柳将马
牵走。谢问柳翻身上马,本以为归雪做惯了御骑,必定不屑於给自己骑,谁知道归雪颇有灵性,对谢问柳很
是亲腻,路也走得极稳当,连谢问柳臀部的伤都一点没触及,弄得谢问柳大乐,他总算弄到了一匹顺从的好
马,喜得连连拍著马背道:「归雪,你从今往後就跟我了!」
他一回府就被葛尔朗叫了去。亦裕是赏了他一套府邸,但是由於葛尔朗盛情挽留,又与呼科庆投缘,再加上
他也懒得弄一群佣仆回家,就在葛尔朗家住了下来。
葛尔朗一见谢问柳就一把将他拉进屋,然後将门窗都关上,然後才回过头低声道:「你听说国宴的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