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恒宇走得心无旁鹜,并没有发现王安康。当他走到拐弯角,忽然被叫了一声,他看到王安康后,一脸惊愕,道:“你在等我?”
“哈哈,真巧喲,路过而已啦。”
林恒宇看到他脑袋上厚厚的一层积雪,和冻得发青的脸色,无奈道:“进来坐坐吗。”
林恒宇从水壶里,给他倒了杯暖水,直接塞到他手里后,便去拿些炭烧起烤炉。王安康看着他背影,试试探探道:“最近教书教得怎样,听说你调去小学教书,还习惯吗?”
“还好。”
“我五表妹在你那念书,你看见了吗?”
“我不认识你表妹。”
“那我明天去你学校,给你认识认识吧。”
“学校一视同仁,认识我也没用的,再说学校已经放假了。”
王安康双手握着水杯,低着头。林恒宇把暖炉放在他脚边,不远不近,刚好烘得暖和,又不会被弹出的火星烫到裤腿。
王安康抬起头,对他笑笑,忽然有点伤感了,道:“那天,你说的话,我忘记了,你现在也放假了吧,我们去玩两天,好吗?”
“安康,你还小,很多事你不懂,你姑妈说的对,等你长大后就会发现现在的你是不对的。”
“还小还小,我不小了,搁以前我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爹了,你老说我不懂,那你说啊,我不懂什么!”王安康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又道:“对不起,我不是吼你的。”
“对不起,我们先分开冷静吧。”
王安康重重放下水杯,水洒s-hi了他的衣袖,一言不发,径直拉开门离去了。
林恒宇沉默地坐着不动,连晚饭都没吃,直接上床睡觉,确实眼睁睁地看到天亮,看着黎明前漆黑的一片,到有一点点光,光越来越亮,变成了鱼肚白,丝丝缕缕的朝阳照在斑蝥的墙上。一宿无眠。
年二十八了,宝祥带着几个小厮把杨府收拾一番,杨老爷虽然走了,但日子还是要过。桌子椅子床台……擦得干干净净,窗帘帘幔……也清洗一遍。越是烦困时,越要找事干,杨府虽不挂红联,不挂红灯笼,不贴红剪纸,但忙忙碌碌的,也还能感到几分过年的气息。
宝祥听从奥付医生的吩咐,每天带着仙姑去散散步,但今天她不肯了,牢牢地抓住椅子扶手,死死盯住杨钰政黑白的遗照,宝祥叹了口气,今天是杨老爷的头七,据说,死去的亲人会在这天回家看一转,他知道仙姑是在等杨老爷回来。
宝祥怕她想不开,一直握着她的手,叙叙叨叨地陪她聊聊天,仙姑没有反应,他不在意的一直聊,告诉她,你清醒时没好意思说,虽然一直吵吵闹闹的,其实这么多年来一直很感谢她,是的,在我快要饿死街头时,你给了我一碗白饭,在知道我是残疾后,没有抛弃我……
一直坐到深夜,没有一点动静,仙姑了无生气,似是深潭里毫无涟漪的水面,忽然一缕轻风,夹带着幽幽森寒,柔柔略过她的鬓角,轻轻的缠绕指尖,干枯的眼眶,一点点s-hi润,无声地滑落。
宝祥昏昏欲睡中,忽然看到仙姑毫无征兆地哭泣,牵起她冷冰冰的双手,柔声得像是轻柔的蒲公英:“姨娘,不要哭了,杨老爷要是看到了会难受,让他安心离开吧。”
第二十四章
顾章陷入了单相思,整天丢了魂似的,他想奋起直追,单刀直入,又怕吓怕宝祥;想潺潺流水,水到渠成,又没耐心;想暗暗献情,玫瑰浪漫,宝祥又不懂。心里的小人不断地在画圈圈,抓得他挠心恼肺。
正在他思涌澎湃时,宝祥上门找他了。
“喲,宝哥稀客呐,什么风吹你来了。”顾章摆出翩翩样,打趣道。
“少爷,突然来拜访了,没带礼物,望你多多见谅。”宝祥挠挠头,不好意思道。
“直说吧,学什么台面话,别拐弯抹角的了。”
宝祥不自在地四顾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丫鬟小厮,道“那个,可以悄悄跟你说吗?”
顾章疑惑了,完全没法猜测,但还是带他去自己的睡房。顾章的睡房本是中式的,但他回来后住不惯,一房红木,总感觉气氛太庄严了。顾霆坤只好找来木匠,改得洋气十足。
“房内没摆放椅子,就坐床上吧。”
“不用不用了,我站着就可以。”
“叫你坐就坐吧,磨磨唧唧的。”
宝祥一坐下去,大半个屁股陷进去,他紧张地站了起来。顾章哈哈大笑,搂着他往床上带。
“不要了,没脱鞋,脏。”宝祥挣扎着起来。
顾章长腿一夹,用脚尖蹭掉他的鞋子,笑嘻嘻道:“宝哥,可以了吧。”
顾章看到他盘腿正坐,皱着眉头,忽然觉得像是沉思的还俗小和尚,浑身散发禁欲的气息,让人想想都觉得有罪恶感,但顾大少爷就是喜欢犯罪。他一把按倒宝祥,专门招呼他的痒痒r_ou_,宝祥马上跪地求饶,笑得肝颤。宝祥断断续续的含糊不清道:“哈~!哈~少爷,少,爷,先住受,哈!又是想球~!”
顾章覆在他身上,大发慈悲消停片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哄好我,什么事都答应。”
“呃,怎么哄?”
“做我做我欢喜的事。”
“那要做什么?”
顾章竖起食指,戳戳他脑袋,道:“你傻呀,还要告诉你怎么做,你猜猜。”亲我亲我,小顾章在胸腔里喊得捣鼓如雷。
宝祥沉思了会,试探道:“我帮你干活。”
“我有佣人。”
“我哄不了你了。”宝祥叹气道。
顾章忍不住压下来。顾章身材高大,分量不清,压得宝祥直串不过气,可有求于人,没敢推开他。顾章因把脑袋埋在宝祥颈窝,弄得嗓音有点翁气,道:“直说吧,什么事?”
顾章的鼻息扫过颈窝,痒痒的,宝祥道:“可以帮我找间房子吗?不用太贵,那个,先借点钱可以吗,我以后一定还的。”
“为什么?”
宝祥有点不好意思了,支吾道:“张小姐无处可归了。”
顾章那颗欢腾的心,慢慢冷却,脸上不懂声色,道:“关你什么事?”
“哎,那个,呃,算我求求你了。”
顾章抱紧他,道:“再说吧。”
宝祥心情十分复杂,顾大少爷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他当时被勒得手臂生疼,不知顾章是不是生气了,没敢细问。他悄悄的来到杨家的偏院,那里有间空置的房子,平时很少有人经过。他悄悄地把张春茗安置在那,悄悄地置了床被给她,每天悄悄地送饭。他只是杨家半个外人,觉得亏欠杨家很多了,没好意思光明正大地往里带人。
张春茗在怡红院,“不小心”怀上了富商的孩子,每天甜言蜜语哄着富商,最后富商把她带回了闲置的公寓,两人甜甜蜜蜜的过了一段时间后,被原配发现了,带着几个彪形大汉当着富商的脸,暴打了一顿,脸肿脚青,孩子也没了。她以为抓住了机会,却掉进更深的噩梦。富商本想给几个钱打发掉,结果原配一声吼,就被净身扔出。□□本来就没有什么好名誉了,原配还要赶尽杀绝,闹得行内皆知,摞下狠话,哪家j-i窝肯收留她,就闹那家j-i窝。
正在她走头无路时,遇到了宝祥。
宝祥连原因都没过问,就带她回来了。在最落魄不堪时,原来还有人没落井下石,伸出双手,虽然绵薄,确实倾尽全力,无声中保留了自己最后的颜面。
“宝祥,谢谢你。”张春茗污头垢面,因为小产后没有及时处理,身体很虚弱。
宝祥笑笑,摇头示意,不要客气了。他每天花着自己的存储,悄悄地为张春茗找大夫,煲着j-i汤、中药为她调理身体。
两人一时无话,张春茗打破沉默,细声道:“快过年了,你很忙吧,我会不会麻烦你了。”
“不会的,我过些日子帮你找间房子住,你现在就什么都别乱想,好好养身子。”
“谢谢你了,我,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呜~”张春茗哽咽道。
宝祥看到她梨花带雨,顿时手忙脚乱起来,生疏安慰道:“张小姐,不,不要多想了,对身子不好,再说,为那样的人渣流泪,不,不值得的嘛。”宝祥绞着衣摆,眼睛亮晶晶的,紧张道:“你,你愿意……”
张春茗一个喷嚏打断了宝祥,她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道:“愿意什么?”
“哦~恶,没什么,没什么的,你好好吃饭,再好好睡一觉,我晚上再过来给你送药。张小姐,再见。”宝祥几乎落慌而逃,一口气说完就拉门出去,他关好门,站在门外长嘘一口气。
空气里弥漫着鞭炮的硝烟味,霸道的冬风走了,春风粉墨登场,带着田野里花Cao混合着泥土的腥味,阵阵袭来,打着小卷,卷起地上常且稀薄的炮仗纸。
第二十五章 di'er
仅过了一个中午,顾章就驱车在杨府的一个厨房里找到了宝祥。苦涩的药香冲斥鼻腔。顾章紧张道:“生病了?”
宝祥很意外,想到他是答应了,笑得十分灿烂,“没有,是张小姐的。”
宝祥没想到顾章翻脸像京剧的变脸,瞬间掀过,他小心翼翼看着顾章的脸色,“少爷,你是帮我找到房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