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霆坤看着“天下大同”四字,忧心忡忡,他无力回天,想要置身事外,却无法真正放下。进退两难,顾霆坤坐在摇晃的太师椅上,用力拍了拍脑袋。
第三十四章
广州码头,一对短打布褂打扮的彪形大汉守在船道两旁,一些形单只影衣衫褴褛的男人早早在船上占好位置,等待着船的开航。船下聚集着总多的送行家属,有白发苍苍的老妇,有耄耋之年的老人,粗衣短布的妇人,嗷嗷待哺的小儿……芸芸众生,无一例外是满脸悲伤,或大声疾呼,或温言细语,或声声泪下,是一群正在演绎着生离久别的送行。
“大哥,我求求你,我不想送我儿子去南洋了,我就只剩他一个儿子了,我还你钱,不要送他走了!给你跪下了!”一满脸皱纹的老妇拉着一个凶神恶煞的大汉,苦苦哀求。
大汉一把推开她,恶声道:“滚,不行。”
“大爷,能商量一下吗,可以带上我妻子去吗?”一丈夫道。
旁边那个穿着肥大衣服的女人马上道:“我很大力气的,男人能干的,我也行,通融一下可以吗”
“不行。”那人瞧也没瞧一眼,“只招男人。”
“呵呵,你好,在船上能照应一下我侄子吗,他没坐过船,我怕他会晕,”一中年男人迅速把一些散钱塞在一汉子手里,指着旁边的小青年,道:“麻烦你了。”
他摊开手心看了一把脏兮兮的碎钱,没好气道:“好吧,上船去坐着。”
“……”
“……”
这一幕幕被顾霆坤的线眼看在眼里。
“呜~!”随着笛鸣,船慢慢使动了,前方是一片碧蓝无际的大海,波光粼粼,水天一色。一大群家属看着船渐渐远去,直到消失不见。男人带着家人的希望渡南洋,去赚钱养家糊口。船行越远天色开始昏黄,太阳快要下山了,蓝蓝的海水变得墨蓝,最后在月星都躲在乌云背后的夜空中,海水漆黑一片,四周失却了颜色,也是漆黑一片,船上微弱的灯光,似飘着y-in漕里的幽灵,渐渐驶向不归途。
顾府的司机无意中发现车门缝内有一份匿名信封,司机不敢膻做主张,马上呈报给管家,直到下午,顾霆坤回来后,管家递交给了他。
信件是一个个红色剪纸字组成,红红火火的剪纸就像一道道渗血的刀痕,在白纸上欲坠而出,顾霆坤眉头紧锁,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
信件上说杨钰政是被曹荣买凶杀害的。顾霆坤不禁又从头梳理一次,这信的矛头再次指向曹荣,顾章的追杀和这事纯粹是巧合,还是另有y-in谋?与隐隐约约在背后暗中推动的幕后者是同一人所为?还有曹荣和那位死而复生的商人又有什么联系?这是的突破口在曹荣,但万万不可打Cao惊蛇,不能明着调查曹荣,这无疑是顺着那名神秘的幕后者的cao作,是不是圈套也难以估计。
顾章在经历过死生逃命后,似乎沉稳了,没有了以前的轻佻与浮躁。他开始跟着顾霆坤出入各个商谈会议宴会,慢慢意识到要编制一张属于自己的人际关系网,而不是逼于顾霆坤的压力。
官商黑道三界都明白顾章将来是接任顾霆坤的,对他都客气有加。连日来的谈话锻炼,顾章虽还没成精般的左右逢源,但也是游刃有余。顾霆坤老怀安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严父样暂时收起起来,只是笑眯眯地向人贬低顾章:“犬子不才,还望各位多多关照了。”
王莹看着两父子相处得还算和睦,打算锦上添花,便又提起了顾章的婚事。
饭桌上,王莹给顾章边夹着菜,边道:“章儿,最近还顺利吗,怎样应酬得还好吗。”
“还行,就是饶着圈来聊天。”顾章道。
“那么,你的婚事,我打算帮你物识一下。”王莹看着他,“这回好好挑,你想什么样的女孩,跟娘说说吧。”
顾章没想到话题一下子转得那么快,差点噎着,“我事业还没起色,男人还是以事业为重。”
“先帮你挑着呗,说说条件又不会碍着你,大姐,我跟你说,刘太太昨天跟她打麻将,她还说她侄女现在正想找对象了。”
“哎,三姐,你说的那个刘太太的侄女,有见过面没。”四姨娘道。
顾章听着她们斗志满满地谈着,心想再不阻止,还真是没玩没了,“你们不用cao心了,要娶媳妇我会自己找,现在什么时候时候了,还玩那套盲婚啞嫁。”
饭桌一下子安静了,连咀嚼饭菜的声音也没有,顾章暗暗反省,是语气太重了吗?
“章儿,说得也有道理,我看婚事一事也不急,可以过一两年,”顾章听着他爹说,刚觉得他爹终于不像一头顽石,便听到他继续道,“找找看,还是挺好的。”
顾章道:“其实我有意中人了。”
一句句香炸开了锅一样,才刚沉静下来的气氛又升起了,几个女人你一句我一句,连顾霆坤也竖起耳朵听。
“还没追到手嘛,怕你们去找他,他脸皮薄,把他给吓跑了。”顾章无奈道。
宝祥毫无预兆的打了个喷嚏,张春茗笑笑:“是有人想你了吧。”
宝祥揉揉发痒的鼻子,“能有谁?”
张春茗道:“瞧你说的,你这么好人,肯定会有很多小姑娘喜欢你的。”
“别笑话我了,”宝祥拄着拐杖,走去洗茶杯,有点吃了力道:“张姐,最近身体还好吗?”
“你别乱动,让我去洗吧。”张春茗拿走他手中的茶杯,“嗯,康复了,倒是你呀,怎么这么不小心,把腿给摔折了。”
宝祥没实话实说,在张春茗面前实在说不出口,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他看着张春茗在院前那口小井,打起一桶水,细细地冲刷杯子,他知道她落难了,无依无靠,唯一可以依附的只有自己,当初他所希望的都提前实现达到,但每每想起顾章,想起他的背影他的侧脸,那个经年渴望的想法,并不那么诱人了。他虽经过顾章知道男人或同x_ing之间都可以像夫妻一样,可以爱得浓情蜜意,可以过得甜甜蜜蜜,但也紧紧只限于知道,他从没陷入过爱情,连男女之情也是觉得有人陪着,就可以了。他开始模糊了,他不知道为何会经常想着顾章,他单纯地觉得顾章虽然偶尔欺负下自己,也爱没心没肺地抓弄自己,但总体是对自己很好,好到是平生第一个,也因此只是觉得是因为他的好,才如此。
对于顾章毫无预兆的追求,本来他就十分惊慌,难以接受,在经历被那贼人做出禽兽不如的事后,更多是难以接受,开始怕同一些长得比较强壮的男人一起,不安与害怕如影相伴,但顾章是个例外,也许是太熟悉了,也许是他带来的安全感,安抚了自己。他能想出的理由不多,但足以说服自己,他隐隐觉得不对,但说不上哪里。
他不知不觉间看着张春茗的身影入了神,张春茗喊了他一声也没反应,她去拍拍他肩膀,吓得他猛地回神,并“啊”了声,纯粹出于本能抓住了她的手。
张春茗虽然不是处于自己的意愿,去从了良。但她确实不想再在风尘里打滚了,虽然纸醉金迷,醉生梦死,有时一宵千金,但她终究是女人,渴望被真心真意捧在手心上被人疼,一顿暴打,打破了她的浮世梦、豪门梦,打死了一条层百般珍惜的生命,来不及出世,就在他父亲眼前没有劝阻地打死,这是她最恨的地方,是的,她是自私,祈求用胎儿稳住一个男人的心,但也是他的孩子,为什么不阻止,最后连一个心疼的表情都没有。
她在落难时候,宝祥对她的好,她统统知道,最初的时候,也是以为他和其他寻欢作乐的男人没两样,但渐渐地发现他是将她当朋友了,谈天说地,带来她爱吃的糕点,像朋友一般聊着最平凡不过的事情,生活中的油盐酱醋,四邻中的j-i皮小事……一切的谈资令她觉得她也可以做个平凡的女子。
第三十五章
张春茗看着被他抓住的手,蓦然心一跳。宝祥尴尬笑笑,解释道:“对不住了,刚晃神了。”
“没事,来喝茶吧”张春茗顺手把水杯放在他手里。
宝祥莫名地想到了顾章,连面对张春茗都莫名地有点惊慌,原先想和她过日子的想法也压下去了。
夜深人静,一个黄包车夫打扮的男子谨慎地跟在李京炜身后,李炜正是那个死而复生的人,但年他是清末的宗亲,关系虽然疏远一点,但也算是皇亲国戚,他因为大量走私鸦片,被革命君抓住后,没几天就枪决了。他的死本是板上钉钉的事,但他神秘的出现让顾霆坤深感不安。觉得政府中存在着叛徒,他想查出来。
连日的跟踪监视,但对方警觉极高,哪怕是一个挑柴的农夫经过,都会握紧手中的袖珍□□,随时预备着防范未然的杀人。跟踪者已经换了几人了,误打误撞中被他开枪打死了两人。顾霆坤怕打Cao惊蛇,不敢轻举妄动,想引出背后的高层官员,来个一网打尽。
跟踪终于有了一点眉目。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李炜和一个商人打扮的外国人接头,隐约提及“贩卖”和“人数”。
顾霆坤听着报告,神色不露半分,但大脑已在高速运转,难道是“贩卖人口”?他被自己的想法下了一大跳,但他不得不沉思这个可能x_ing,联想到曹荣的商业活动:劳务输出。难道是李炜做中间人,由曹荣提供人口,贩卖给那个外国商人?!
如果是这样,那么突破口在哪?
春雨不期而遇,出乎意料地来势汹汹,春雷轰鸣,似怒斥大地,天地间似拉开一道无比宽大的珠雨帘,一颗一颗砸在山间,打在房檐雨伞,在大地绽开朵朵盛开的雨花。雨水不懂怜香惜玉,那娇艳欲滴的花儿、翠嫩生生的新枝在雨水的洗礼中,不住摇头晃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