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盏不知道为什么,从说了一句后就没有再注意到贺回琛,就连他的拍门声都置若罔闻。贺回琛精神集中,除了舒盏的闷哼声,还有布料剥离皮肤的拉扯声音。这种声音不算很寻常,但是贺回琛以前从刀尖枪火爬过,自己处理伤口,把粘着血的衣服从伤口剥离时就是这种声音。
他眼睛一下眯紧,这些事情蹊跷到在他心里形成疑团,舒盏受伤的事实也让他关心则乱,轻声走开,去拿了这个房子里所有的备用钥匙。找到一把,大步走到门口。
“咔嚓”一声,舒盏完全没反应过来。或者说他的目光有点呆滞,还很空白。盯着空气中的某一处,嘴唇发白,身体浸在水中,旁边是混合血的衣服,他的样子看上去很不好,一副受了惊又有点释然的诡异样子,贺回琛不得不凑近,“舒盏?”
这一走近看到了舒盏身上的鞭痕,呼吸一滞,血液迅速烧沸了冲天灵盖涌去。
而舒盏一直没有给他任何反应,像没电的机器娃娃,漂亮没有生机,贺回琛心里不安,蹲坐下来贴近舒盏,要去看他的伤口。
刚刚舒盏一直是侧对着他,现在离得近了,看清他的脸上有一道肿起来的痕迹,没有血,但是在那张白皙精致的脸上显得非常的突兀。
舒盏看到他的脸后,才好像回过神来,浑身瑟缩了一下,盯着贺回琛的眼睛,慢慢恢复情绪。
贺回琛压制着很大的怒气才能让自己出声尽量温柔,“怎么了?”
如果没有看错,舒盏的意识转醒后看到贺回琛和自己此刻的距离眼底慢慢涌上来的是一种近乎于崩溃的表现,他的脸本来就没血色,听到贺回琛说话以后骤然添了铁青,他十分骇然,看着自己的身体和近在咫尺的贺回琛的手,摇着头要躲开。
“舒盏,你看看我”贺回琛尽量平静语气,“怎么了?”
舒盏却打开他手,把自己的身体遮住。他其实遮不了多少,埋头勾着脖子抗拒的模样非常的……无措,很像挥舞着手要赶跑欺负他的人的孩子,肩膀耸动,“你别看…求你……别看…”声音十分绝望,细细的快哭了。
“然后让你在水里一直泡吗?”贺回琛隐忍着怒气,他对舒盏这样要拉开距离的抗拒很不满,有什么必要呢?他会不要他吗?这没可能。
贺回琛的额角不停地跳,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踏进浴缸里,不顾舒盏的惊呼,抓着他的手拉开,动作蛮力却很温柔,生怕碰到他的伤口,“让我看看”。
非常触目惊心,舒盏身体很白,皮肤滑腻,在自己身边养了好久,终于让那些鞭痕颜色下去了,现在白洁如玉的底色上又是渗血的鞭痕,现在高高肿起来了,毫不处理就碰水,可想而知会多疼。
“我不问你,宝贝儿,你不想说我不问。但是你的伤口必须处理,你自己洗会更疼。乖,你怎么样都好看,让我看看不会怎么样的,嗯?”
贺回琛低着声哄他,把他的手放在浴缸边,要去看身体的伤。鞭痕一直蜿蜒到舒盏的股间,看得贺回琛胸口都疼,舒盏把那个老东西给毙了,不然要是一口气还在他非得把那畜生的命吊着天天扒皮抽筋泼高度酸x_ing水。
“疼吗?”贺回琛小心地替他擦拭,拿着s-hi巾轻轻碰伤口,碰一下舒盏就抖一下,牙齿都在打颤,瑟瑟微微地。
他心都疼死了,碾碎撕开了,舒盏说他不原谅他都没这疼。疼痛的承受者是舒盏,这一点足够叫他难以呼吸了,何况是他亲眼看到鞭伤。
舒盏突然小声从喉咙里憋出字来给贺回琛听,“疼……”他低着头,脆弱的脖颈和耳朵悉数给贺回琛看,难过也给他看,疼痛叫给他听。
灯光撒在水里,反s_h_è 出波光粼粼的闪色,投在他们身上,细细密密地,看起来很灼热却没有温度。
他们两人就着依偎的姿势,舒盏张开嘴,含糊不清地说疼,好像方寸大乱,好像了无章法,好像迷了路,呀呀学语只学会这个字,委屈地叫,叫得贺回琛剧痛难耐,伸手要去捂住舒盏眼睛,摸到一手液体,从他的指尖滑下来,滴进水里,轻起了涟漪。
这是他掌心的小玫瑰,怎么丢了后再捡回来还是会在他怀里带着一身的血迹和伤哭成这幅模样。
“第一次,第一次的时候也疼……每次都疼,现在也疼”,舒盏埋着头说,眼泪都进了水里,声音十分委屈,终于说出来似的,便一发不停了,像把坚守的习惯的外壳亲手脱掉,他躺在贺回琛的怀里才能感觉到有人为他感同身受惜他疼痛怜他泪落是怎样一种心安幸福。
“我知道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呢?”贺回琛手忙脚乱地用手给他擦眼泪,避开伤口,心揪成一团了,指腹抹过他眼梢的时候几乎被烫到,声音温柔地不得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不疼了……”
第三十章
汤迟简死了。
这么大的事在南区掀起不大不小一阵波澜,不大是因为刻意地压制。汤氏根本没培养接班人,只靠几个助手,多少还是瞒不住。
那天的监控被调出来,可是汤迟简办公室发生的事情没法探查,尽管如此,显示屏幕上一个裹着大衣的人进去再出去,除此以外没有其他可疑人,现在瑞叔满世界地找人,汤氏里头乱成一团。
贺回琛嫌飞机会惹出事多,开车把舒盏载回北区,火急火燎让仁昌全来看看他的伤口,吓得仁昌全以为怎么了,一来看,其实只是皮r_ou_问题,见血的地方都很少。
这种你没法跟贺回琛讲道理的,他恨不得走路都是自己背着舒盏走,舒盏被划个口子他能嗷嗷叫半天不知道以为是他自己被灌肠了。
但是仁昌全还是好好地给舒盏开了药,“你这种事,得去找皮肤科,皮肤科知道吗?”他痛心疾首地用手指摁在掌心,打算教贺回琛怎么写这几个字。
贺回琛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就认识你一个医生,就你一个牛逼的医生,其他人没你牛逼”,他的语气诚恳,好像马上就要握着仁昌全的手眼泛热泪。
这么一来仁昌全只好把收拾他的话咽下,毕竟夸得人挺舒坦呢。
舒盏足足缓了一周,他似乎被贺回琛宠得有点皮薄娇弱,以往这种事情吃个饭的空档就能消化了。倒是越活越回去,有人疼有人宠才有理由可以娇气。
直到有一天,贺回琛还是很在意,他说那你至于给我下药吗?
舒盏噎了,他一边吃冰淇淋,一边盘算着怎么告诉贺回琛,原本的想法是去了暂时不打算回来,就搁汤迟简那耗。但是很显然他不能说,他怕贺回琛受不了打击用豆腐撞头面条上吊从这个不过三层楼的房子里跳窗。
一哭二闹三上吊,贺回琛也不是没少干。
他回头一想,好像也有些过于情绪化,一言不合就毙人,还是养了他几年的汤迟简,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可见没感情的新欢比不上旧爱。
“不过可能也看技术分夫妻?”舒盏抬头叨叨,看了看旁边贺回琛,很感慨,也就这点好了,一边贺回琛正在叉着腰,盘算给舒盏做什么营养餐,他一点没有自己不需要做饭堂堂贺家实权人研究菜式其实掉价的自觉,试图给自己报一新东方,回来后在饭桌上大展手脚。
“我只是皮r_ou_伤,任医生不是说了么”,舒盏被他烦得想揍人,放下冰淇淋,语重心长地说。
“伤你皮r_ou_痛我筋骨”,贺回琛围上围裙,痛心地说,试图给舒盏给围一个,“来嘛来嘛,我买了两个粉粉的可好看了,卖这个的跟我说老婆肯定喜欢呢……”
“卖这个的谁知道老婆男的女的!”舒盏臊了臊。
贺回琛大喜,“你知道你是我老婆就行!老子没白疼你,来来来,香一个香一个……”拿着锅铲就要去亲舒盏,被喂进一口冰淇淋,那勺冰淇淋很大口,冻得贺回琛牙齿疼,烫嘴一样表情。
“你牙口不好吧大叔?”舒盏往后一跳,坐在桌子上,晃悠着穿破洞裤露出白r_ou_的小细腿,咬着勺子看贺回琛做饭的背影,这种感觉让他非常好,有一种还想跳上贺回琛背的冲动。
然而当他意识到那喂给贺回琛冰淇淋的勺子正被自己咬在嘴里的时候,小细腿不再晃悠了,怎么看怎么都像先主动一样。
所幸贺回琛并没意识到,正在厨房里面指点江山,气势其实很嚣张,好像他面对的不是锅铲和碗,而是一批等着他收拾的马仔。
“不能放酱油,”贺回琛嘴里叨叨,“等于做饭少了灵魂……”舒盏哭笑不得,贺回琛怕他留疤,一些颜色很深的酱料调味都不放了。“刚受伤的一个月是恢复的最好时机,你不懂,你之前的痕迹就是没有好好保养。没事,跟着我保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油光水亮……”他不厌其烦地絮叨,没一会儿就做好了,用筷子夹了一口喂给舒盏。
“好吃吗?”
舒盏还没说话,他就接下去,“你说不好吃我也不会信的!”
舒盏心说那你说个屁。
他们住的地方旁边有小院子,一般人是种花啊什么的,但是贺回琛非常特殊,他捣鼓了一堆菜种子,换了衣服去种菜。舒盏某日早上醒来看到在院子里挽起袖子伏下身贴着衣服显得背部线条很突出的身材胜过T台模特的贺回琛正在种菜,一时没想明白是他疯了还是贺回琛傻了。
贺回琛不以为然,阳光下对舒盏打招呼,咧开一嘴大白牙。
这种不和谐又确实发生的场面让舒盏冷不丁笑出声来,他刚醒来衣服都没换,头发也乱乱的,像某种近人贴人的小动物,笑起来唇边的嘟嘟r_ou_都在鼓。
“你笑什么?”贺回琛走过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