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_ain_ai,您先喝口水消消气,小魏主任一时半会回不来,有什么事您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霍老太装模作样地端起茶盏,想用杯盖滤一下茶叶,掀开一看,杯底躺了个硕大无比的茶包。
霍老太:……
她默默把盖子盖上,又推回一边去,终于舍得睁开菜刀眼,打量一下栾舟。
大约是觉得他嘴上没毛,办事不牢,霍老太神情有点嫌弃,“新来的?原来没见过你。”在说给他听与起身就走间挣扎了一瞬,最后猛提一口气,正色道:“小孩,我家最近连出了几桩怪事。”
“啊???”
一下子从家庭调解穿越到走近科学,栾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霍老太说的一板一眼的,又不似作伪,只好把卡在嗓子眼的封建迷信四个字咽下去,耐下x_ing子听她细说。
“我姓霍,是这片的老住户了。怪事从前天晚上开始,半夜我睡得好好的,窗户突然被人砸了!”霍老太想起来这事还捶胸顿足。
栾舟松了口气,觉得她有点Cao木皆兵:“这是遭贼了吧,您应该报警啊。”
霍老太对他的态度极其不满,一拍桌子:“本来想报来着,吓得我一宿没合眼啊,好不容易挨到天亮,赶紧检查一下屋里,结果什么都没丢。”说着把双臂抱在胸前,丰腴的身体硬往椅子里缩了缩:“我这孤零零的一个人,你说要是…要是贼有点别的想法,…后果不堪设想啊!”
栾舟还在推测此人的动机目的,霍老太不知脑补了什么可怕画面,竟然眼一闭嘴一张,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
栾舟只好先从福尔摩斯的角色扮演中醒过来,摸着他隐隐作痛的良心,皮笑r_ou_不笑地安慰道:“是啊,还好贼没对您起歹意,真是万、万幸啊,呵呵,呵呵…”
霍老太哭的正酣,又想起点什么,一惊一乍道:“对对对!还有昨天,我腿脚不方便……”
栾舟想问哪不方便了,但忍了忍,还是没问出口。
“家里门铃响了,我半天才挪到门口,打开门你猜怎么着?”
栾舟强打精神:“……是前天晚上的贼?”
霍老太摇摇头,像个茶馆说书的,醒木一拍案,起了个范:“呔!没人!”
栾舟惊道:“门外没人??会不会是谁认错门了?或者是小孩子恶作剧?”
霍老太:“我也纳闷啊,去楼道里转了一圈,也没看见人。就回屋里了,刚躺床上,门铃又响了!就这么来回了四五趟吧,每次都卡在我刚躺下的点,门铃就响,好像有人能看见我在屋里干什么似的,最后我干脆把门铃拔了,可算安生了。”
栾舟在魏南风桌上抓了个记事本,火速记下“深夜、入室盗窃、门铃…”几个关键词,最后在下面写上“疑似有人监控”六个大字,用红笔画了个大大的圈。他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但没抓住。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事发生么?”
霍老太看他神情突然严肃起来,心里也有点发怵,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绷成棺材板,几乎看不出摇头的幅度:“没、没有了。”
“同志,我是不是惹上什么人了?你救救我啊…我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了。”干农活出身的手劲大,霍老太突然一把攥住栾舟的手腕,贴的严丝合缝,还能感受到她满手心的冷汗。
栾舟向来是个“独善其身,闲事少管”的社会人,没有魏南风那种我为人人的责任感,对谁都像对自己亲妈似的。他连父母离婚都丢给他们自己决定,面对霍老太突如其来的依赖,有点招架不住。
费了半天劲把自己的手腕抢回来,他勉强露出一个职业假笑,神色恢复如常,把霍老太当成他爸酒r_ou_场上那些生意伙伴,打起了官腔:
“n_ain_ai您放心,我已经记下了,回来就通知小魏主任,一定会彻查清楚。这段时间您就安生待在家里,哪也别去,有人敲门也别应声,有情况随时联系我们。等抓到是谁在搞鬼,咱们一起把他扭送公安局,到时候您还可以写大字报,贴到公告栏上,挂他个一年半载的。”
栾舟一边宽慰着一边掺着霍老太往门口走,出了巷口手上悄悄卸了力,不着痕迹地把霍老太往大路上一放:“处里还有事,我就不多送您了,等我们调查有结果了,再跟您联系。”
他一番“群众的事情比天大”的说辞奏了效,霍老太暂时像吃了颗定心丸,除了眼底还有一抹未消的担忧,走姿依然拽的二五八万。
栾舟这才发现,其实霍老太的左脚是有点跛的,不像摔跤的后遗症,倒像是神经受到某种压迫后起的并发反应。
不过,老年人嘛,身体机能跟不上,有点大大小小的毛病也不奇怪。栾舟没再多想,溜达着回了小院。
下午,他按照魏南风吩咐的,去社区里巡逻,本以为就是随便看看,结果一下午下来,活像去工地搬了三天砖,整个人脱了层皮。
新来的办事处人员,都配发一张工作证,走哪都带着,有需要帮助的,看着证就找来了。
栾舟先是帮大龄已退休剩女满大街找她丢失的狗,又去扛了一栋楼的煤气罐,回去的路上还帮唐老二出了摊。
当他以《士兵突击》里王宝强的姿势匍匐回办事处的时候,已经累成一条死狗,一把扯下皱成抹布状的领带,发誓以后上班打死不穿西装了!
手机提醒很没眼力见地响起,栾舟举起来一看,马里奥给他今日的微信运动点了赞。
比基尼辣妹头顶上有个红色的数字1,是马里奥发来的消息:
乖乖,快四万步!兄弟,你是不是又把狗绑手机上了?
栾舟隔着屏幕都想把他头摁肚子里,实在没力气打字,按住发了条语音:
第一,老子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绝不掺假。第二,不是狗绑手机上,是手机绑狗身上了!你这中文水平是门卫教的吧?
马里奥:哈哈,都差不多差不多。你在我们学校这片呢?看见你朋友圈发的定位了,我刚下班,晚上要不撮一顿?
马里奥上班的地方就是四十一中,栾舟想了想,说道:嗯,我来办事处上班了,今天第一天。王八蛋领导不是人,自己掂着烤鸭跑路了,留下我一个打工仔在这里替他受苦受难。
马里奥:不是吧,魏大哥?就上回喝多了把你送回去那个?长得挺人模狗样的啊…
栾舟:知人知面不知心,再说你俩很熟么就叫上大哥了?哎呀不说他了,限你五分钟之内出现在小院门口。
马里奥回了个ok的表情。栾舟从椅子里爬起来,把自己散架的骨头重新拼了拼,关灯锁门。
没什么烦恼是一瓶哈啤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来半扎。酒过三巡,栾舟打了个酒嗝,一整天郁结于胸的闷气随着晚风消散了大半。
最有效的安慰朋友的方法是什么呢?那就是比他过的还惨!马里奥就是这么个合格的朋友,从坐下起到现在,苦水倒了满满一车。
“唉呀妈呀,你是不知道这作妖学校,啥玩意啊。放个暑假还不消停,非整个青少年英语夏令营,隔三差五就得来上课。那群小子们个个人精人精的,我哪管的住啊。”
栾舟心道不是他们人精,是您太傻吧。但嘴上还是安慰道:“可以理解,都是学生时代过来的,谁还没有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体育老师呢?”
马里奥:“……我怎么觉得你在看我笑话,还有,我是外教,不是教体育的。”
“哦呵呵呵呵呵呵”栾舟心虚地闷了一口酒,决定做一个安静如j-i的树洞。
“拿前两天的事来说吧,我给他们布置了篇作文,就写写假期生活,字数不限,差不多就行。”
栾舟拽下一块牛板筋,“嗯嗯”地嚼着。
“大部分写的都挺正常,敷衍点就敷衍点吧。但有个小子,那想象力,不去写小说都屈才了!”
栾舟感觉膝盖中了一箭,在心里默默吐槽:你当写小说这么容易呢,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写!嘴上没好气的问道:“他写什么了?”
马里奥鼓捣一阵,点开一封电子邮件,“我给你念念啊。”继而声如洪钟地开始朗读:“My Holiday,Though it\'s very short.”
栾舟被酒精麻痹的大脑没精力再去翻译一篇高中英语问题作文,一花生壳丢到马里奥脑门上:“你他妈能不能说中文!”
马里奥捂着额头,委屈巴巴:“这他写什么我就念什么呗,哎算了,我大致给你说说,就是他们打球的场地被一帮跳广场舞的老太太占了,这小子气不过,想了一堆馊主意对付老太太,什么门口泼粪啊,偷报纸啊,摁门铃之类的,最后逼得这老太太跪地求饶才罢休。你说说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暴躁呢……”
栾舟剥花生的手一顿:“摁门铃?等等,她叫什么?”
马里奥往下一划到底,“哦,落款是King Lear,李尔王?这小子中二病吧!”
“不是不。是,我是问这老太太叫什么。”栾舟夺过手机,逐字逐句念到“Huo old lady”。
“Huo=霍,霍老太?”
☆、第 12 章
次日一早,失踪近20个小时的小魏主任终于又出现在办事处,不过他好像并不像栾舟猜的那样上哪躲清闲了,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下巴上也冒出来一片青胡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