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舟想问一句“昨晚没回家吗”,话出口的时候临时转了个弯,俩人又没那么熟,私自打探领导夜生活貌似不太好。所以最后什么也没说,指了指桌上快堆成珠穆朗玛峰的文件,冲魏南风做了个“欢迎光临”的手势,脚底抹油的溜了。
魏南风:……
“栾舟你给我滚回来!助理的第一要务就是帮领导批文件!”
栾舟开启装聋模式,比起死在文件堆里,他宁愿死在巡逻的街头。
魏南风深吸一口气,决定先看会文件,等怒气值加满后再去收拾他。
在珠穆朗玛峰的峰顶,一张花花绿绿的传单引起了魏南风的注意。
“第六届五一路街道中老年广场舞大赛即将开幕。届时欢迎各位父老乡亲莅临现场观看,丰盛的瓜子果盘搭配动感的舞姿,给您一场超凡的视听盛宴!报名电话:67110236,联系人:霍大妈。欢迎各位踊跃报名参加,么、么、哒…???”
“噫~”
魏南风抖了抖j-i皮疙瘩,他简直要佩服死这群大妈了,在这个90后都开始秃头,80后都开始猝死的时代,她们依旧活力无限,为我国广场舞事业奉献着无尽的夕阳红,为什么是夕阳红?因为她们没有青春!
“办吧办吧,再这样下去,广场舞估计都比世界杯早一步冲出国门。”
魏南风随手把单页往笔记本里一夹,还在心疼昨晚赌输的球,比这更令人难过的是,祖国连个赌输球的机会都不给他——今年的中国队,依旧不负众望,没有踢进小组赛呢!:)
另一边,栾舟溜出来除了消极怠工外还有一件正事,他想先独自去霍老太家附近埋伏一阵,看看有没有可疑人物,已经和马里奥确定过了,今天夏令营不上课,如果真的是那个李尔王干的,他一出现就会被逮个正着。
早上的传单是霍老太送来的,栾舟顺便问了她关于广场舞比赛的事,得知这种诡异的比赛居然撑过了好几届,但今年情况有变,原先的场地被开发商征用了,她们只能重新物色地方。
栾舟假装关心地问了两句,还被霍老太一脸诧异地嫌弃道:“就这屁大点事,你霍n_ain_ai早解决了,四十一中后面那块小cao场,今年在那办,记得过来给n_ain_ai当拉拉队,你长得俊,能多拉点票,往年都是小魏来的,今年这份殊荣就给你啦~”
栾舟想抽死自己这张多事的嘴,举着两个彩球在一群大爷大妈中间蹦蹦跳跳,还不如一刀捅死他了事。不过好在霍老太精神已经恢复了,怪事也没再发生。
昨天睡前,栾舟还在拜读李尔王同学那篇大作,用高中英语词汇居然能写出如此骇人听闻的场面,这孩子不仅有恐怖分子的基因还有当网络喷子的潜质,如果励志点转行去写网络小说,那他大概真的要被挤去要饭了。
栾舟给马里奥发了条微信,让他把班上的名单对照一下,看看李尔王到底是何方神圣,姓甚名谁。
那头还没回话,栾舟一个人守株待兔实在无聊,打开文档开始码字。他最近沉迷于写短片推理故事,每天睡前更一篇,谜底却总是到第二天才揭开,引来一票读者的同时也被骂了个狗血喷头。
但栾舟并不在乎,依旧我行我素地不亦乐乎,他几乎从不回复粉丝,如果不是简介里那一行认证,看起来真的像个盗文的营销号。
今天这篇的标题叫:邻居
“林杨鼓足勇气,敲响了面前这扇斑驳的旧木门,年久失修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声响,吱呀——”
突然,手上一轻,栾舟码字的手还保持着敲键盘的姿势,手机已经不翼而飞,对方速度之快,他只来得及瞥见一抹残影。还沉浸在剧情里的大脑空了一瞬,旋即抬脚追上去。
“站住——!抓小偷!!!!”
楼与楼之间逼仄的窄道里,上演了一场实力悬殊的猫捉耗子。一路穷追猛赶出了居民区,栾舟愣住了,五一路热闹如常,一个惯偷混进里面,岂不是龙游入海,再想找无疑大海捞针,何况他连对方的脸都没看见。
栾舟沮丧地像棵雨地里无人问津的毒蘑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空有一身惊才绝艳的文采,却生在一个高速发展的信息时代,这个时代不需要大文豪,栾舟每个月抠着紧巴巴的稿费过日子,如今手机丢了,相当于没了讨饭的碗,真是个令人悲伤的故事。
“你说你咋这么想不开,管什么闲事,帮了大家几个小忙就以为自己是救世主了?”
栾舟自言自语,一脚踢飞路边的易拉罐,残留的可乐溅了一地苟延残喘的痕迹,终于连最后一滴也流尽了,扭曲的瓶身被路过的车轮碾过,远看像某种动物的残骸。
他沿原路返回,准备老老实实回办事处整理材料,让他cpu过热的大脑冷却一下,别净干些剃头挑子一头热的傻事。
正自我检讨着,一阵熟悉的马林巴琴声在他耳边过了一阵电。
直到他大半个身子都钻进路边的绿化球里,才敢确定,那的确是自己的手机。
因为屏幕上“金刚芭比马里奥”几个字太过刺眼,“回头一定得给他改个备注”。
马里奥在学校就爱打微信电话,反正蹭学校的wifi又不要钱。栾舟还没想明白他失而复得的手机是怎么回事,已经按下了接听键。
“哎哟我说老弟,你蹲坑掉里了啊?干啥呢大半天不接电话,我差点带通厕所的捞你去。”
栾舟没心情跟他解释:“没屁事挂了啊,爷烦着呢!”
“诶诶诶等会,这暴脾气,不是你让我查的吗?”马里奥怀疑半上午不见栾舟失忆了,“我找着了,那个李尔王中文名王储,是高二三班的学生…”
“李尔王……”
听到这个名字,栾舟紧张的神经瞬间绷成一根弦,终于意识到哪不对了,正常小偷偷手机哪有随手扔了的道理,要扔也是扔电话卡。只有一种可能,那人根本不是小偷!他想声东击西,借追手机引开栾舟,那么…他真正的目标是——霍老太!
“喂,马里奥,你还记得那个学生长什么样吗?”反应过来的栾舟一个急转身,离弦之箭一般飞出去,直奔霍老太家的方向。“知道什么就说什么,越详细越好,快!”
极速奔跑下,信号差的仅剩一格,马里奥的声音断断续续从听筒里传来。“校篮球队的主力,个子挺高……”
…………
魏南风正被一摞“社区新规划”折磨的死去活来,右眼皮冷不丁跳了一下。
魏南风:“?”
这可不是什么好预兆,他起身倒了杯热水压压惊,顺手往里头撒了一把枸杞。
窗外骤然大亮,紧接着响了几声闷雷,低音炮似的,震得人昏昏沉沉的。
“这破天漏了吧,小同志出去好像没拿伞…”魏南风看了眼来势汹汹的乌云,转脸把看到一半的新规划抛给邻桌女同事:“帮我审审,我出去接个人。”
走的时候从门口的临时用伞框里挑了把颜色鲜艳的格子伞,一路小跑着冲进薄雾中。
栾舟已经杀到居民楼下,撑着膝盖喘了口气,他印象中霍老太住的楼层并不高,二层还是三层,按每层的层高,从楼下往上扔重物砸破玻璃是完全有可能的。
马里奥的声音还在那头喋喋不休,“他在班上人缘挺好的,父母离异的孩子x_ing格还能这么开朗真不容易。有个铁哥们叫吴冕,不过最近几天好像闹了点矛盾,俩人来上课也不说话…”
“没人啊…?”栾舟已经上到二楼,一层两户都大门紧闭,看不出有外人来过的痕迹。
“喂?你还在听么,那边干嘛呢?我怎么听见有脚步声?你旁边还有人吗?”
马里奥一句话让栾舟汗毛倒竖,就在刚才,他也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是这声响稍纵即逝,栾舟甚至分不清它来自哪里,楼里还是搂外?只能出于本能地继续往上走。
几乎在他踏上最后一阶台阶的同时,视野中出现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个男人。只是他戴着黑帽子、黑口罩,穿着黑衣黑裤,从头到脚都包裹在一片黑暗中,像柯南里突然出现在墙角的黑衣人,一时难辨雌雄,成功将栾舟带回到被童年y-in影支配的恐惧中。
四周一时静的出奇,只有栾舟粗重的呼吸声和马里奥不时蹦出来几个字的场外热线,
“刚忘跟你说了…呲…呲…储…有印象,他…发型……呲…个x_ing,寸头,……呲……有个……W,呲——”
低微的信号再也承受不住负荷,咯嘣一声断线了,栾舟顾不上掐断哔哔不停的忙音,因为男人正一步步向他逼近,左手轻轻搭上帽檐,一寸寸、缓慢地、将帽子拽下来。
倏地一下,男人出手如电,栾舟眼前有一道寒光闪过,随即一声异物刺穿r_ou_体的异响在耳边炸开,栾舟感觉有血滴到了鞋上,他忽然有点心疼刚买的Aj,低头看去,一把锃亮的刀柄抵在腹部,刀身已经全部没入他的身体。
剧烈的疼痛感后知后觉地席卷全身,栾舟感觉视线逐渐模糊,眼前的男人像是万花筒里的图案,无数个脑袋围成一个圈,每个鬓角处都剃了个“W”。
四散的意识再难聚拢,昏迷前,他最后听到的,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栾舟!!!!!!!”
远在天边,又似乎近在眼前。随即,他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所有声响归为沉寂。
死亡的感觉就是这样吗?好像也没什么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