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南风站在楼梯尽头,褪去一身尘世烟火,身着笔挺的西装,袖口带着一枚若隐若现的木舟袖扣,踏过一节节台阶,缓缓的,步履坚定的向他走来,仿佛走过的不是二楼到一楼的距离,而是从他们相识到如今朝夕相处的每段时光。
诧异、惊喜、疑惑、嗔怒,哪一种情绪都不能表达当下一刻的心情,他只能看着那个人一点点走近,最后,视线里只能盛下一个他。
他为什么会来?他来干什么?他是特地来找我的吗?他来了真好……
踏过光可鉴人的地板,魏南风来到栾舟面前,轻轻环住他,感受着他僵直的身体在他的怀中逐渐放松,最后毛茸茸的脑袋软塌塌地倚在他肩头,一呼一吸间还能感觉到喷出的热气,心里软的一塌糊涂,所有关于身份被拆穿的担忧一瞬间土崩瓦解,小同志对他的信任和依赖足够战胜一切。
王尔德说过,浪漫的本质是不确定x_ing。这一刻,他好像明白了。
“小同志,对不起,我来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久一点抱久一点
☆、第 26 章
不知道是谁先带头喊的“亲一个”,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有几个爱凑热闹的,听见动静后从二楼房间里奔出来,趴在栏杆上跟着起哄架秧子,大厅里一时间沸反盈天。
快门声、闪光灯咔嚓咔嚓响个不停。
就在三分钟前,一队旅游团呜呜泱泱涌进酒店,累成狗的普罗大众们刚一踏进冷气充足的室内,火热的思绪还来不及降温,就撞上这一幕偶像剧般缠绵的画面。
两个身高腿长的大男人杵在楼梯口,像两条八爪鱼一样缠的难舍难分,身后还立着三个黑皮壮汉,站成一排狐獴,一个个捧着脸作花朵状,整个画面拿相框框起来,给人一种“恶心萌”的视觉体验。
旅游团里有几个未成年少女,当即就炸了锅,羞着脸凑到一堆窃窃私语起来,局势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
桑庭女士被排挤在人群外围,完全状况外,也顾不得老佛爷的威仪了,把长裙撩到腰间,一条七分打底裤紧巴巴的裹在腿上,迈步提跨,推土机一样哼哧哼哧挤进人群里。
看到自己儿子正缩在另一个男人怀里,还时不时像个n_ai狗似的蹭两下,她随时处于高温状态下的脑浆,腾一下沸腾了。
“儿砸!!!别怕,不要被他迷惑,妈妈来救你了!!——你这个死神棍,老娘跟你拼了!!”
一只带防水台的高跟鞋擦着众人脑袋尖子横行无忌,魏南风大惊失色,抱着栾舟就势一滚,差一点就成了独角兽。
“住手!”
这时,异变陡生,一个男人仗着身高腿长,两步从楼梯上跨下来,伸出尔康手,想用喊声来阻止这一幕,只见他使出一招武侠剧必备的武林绝学——输出全靠吼。
然后,高跟鞋认路不认人,按着原定轨迹,不长眼的飞过去,鞋跟不偏不倚的c-h-a进他未闭合的嘴里,男人一张脸霎时黑如锅底。
魏南风紧紧护住栾舟的头,骨碌碌滚出去四五米,被一个大花瓶拦截了去路,老腰磕成了C字型,顾不上疼,从怀里捞起栾舟的脑袋,问道:“怎么样了?摔住哪没有?有没有脑震荡啊?”
栾舟没有回答他,神色可以称得上诡异了,眼神定定锁住一个方向,魏南风追着他的目光扭过头,最后一节台阶上,站着一个身量颀长,气场两米八的的男人,哦,如果忽略他嘴里衔着的高跟鞋的话。
只见栾舟一手撑地,缓缓站起来,薄唇轻启,试探的叫了声:
“爸?”
————
顶层的会议室里,空调温度开到最低也吹不散一屋子浓浓的尴尬。
栾东洋面前摆了三瓶用完的漱口水,正准备伸手拿第四瓶。
“哎呀,行啦~”,桑庭拦住他,“算我对不起你,我跟你道歉行了吧,一来就摆着个臭脸,我们娘俩又不欠你的。”一挥胳膊,一排漱口水全进了垃圾桶。
“……”
栾东洋愣了愣,看看一屋子人,把到嘴边的脏话咽下去,咬牙切齿的往嘴里塞了只烟斗。
“桑庭,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一点都没变,还是这暴脾气,咱俩就不能心平气和的坐下聊一聊吗?非要一见面就喊打喊杀的。”
“哎哟”桑庭揉着鼻梁,不知道从哪解释好,“刚才那下真不是冲你,误伤你是个意外惊喜,你不信就算了!”
“哼!”栾东洋从鼻孔里喷出一股气,“你冲谁我还不知道吗?人魏先生是我大老远请过来的专攻家庭纠纷的家排导师,你就不能对人家客气点?一点基本的待客之道都不懂,妇人之见!”
“现在这世道,什么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都能顶着导师俩字出来招摇撞骗,栾东洋你是老年痴呆了吗?这也信。”桑庭啐道:“江湖神棍!”
“你…不可理喻!”栾东洋指着她的手微微颤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转过头时却立马换了副嘴脸,“魏先生你别见怪啊,我爱人就是这样的x_ing格,希望通过这次课程,能知道我们之间的矛盾究竟出在哪,把该划分的划分清楚,然后公平公正的办理离婚手续。”
魏南风坐在一侧的单人沙发上,从进门后就一言不发,时不时瞥一眼站在桑庭身后的栾舟,只留了两只耳朵听夫妻俩对喷。
“请放心,栾先生,我一定竭尽所能帮助令夫人。”魏南风说,“一段婚姻关系的开始和结束,理应都是以追寻更好的幸福为目的。既然两个人在一起已经体会不到最初的快乐,那么放下仇恨,好聚好散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栾东洋用力点头,附和道:“谁说不是呢,”扭头看了一眼桑庭,附耳对魏南风:“但您看我妻子这个状态,会不会对您实施引导有干预啊?她可能…有点难控制。”
魏南风早料到他打什么主意,一仰头靠到沙发背上,十万分不屑,“栾先生,我之前就声明过一点。家排不同于任何形式的催眠,不存在控制与被控制,它是在良知和道义的基础上,对当事人进行心理疏导,诱导他们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放大化,用言语或肢体语言直接表达出来。”
栾东洋赔着笑道:“是,是,我明白。”
“所以,整个课程都是在当事人清醒的状态下进行的,你们每做出一个选择,每出口一句话,都是发源于你内心的渴求,你知道自己当下在干什么,并且想要这么做。”
魏南风顿了顿,接着道:“举个例子来说吧,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很钦佩,但对方无论在社会地位还是外形上都不如他。中国人嘛,都把面子摆在第一位,所以这人虽然想跟人家结交,但怕被其他人瞧不起而羞于启齿。家排的作用就是替他解开心结,让他明白与某些方面不足自己的人的打交道没什么羞耻的,广结善缘是件好事。那么他在接受引导的过程中,就会把平时想说不敢说的话说出口,并且发自真心,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情愿。”
桑庭一只手撑起下巴,狐疑的看了魏南风一眼,有些动摇,“有没有那么神啊?”
魏南风笑的高深莫测,一边眉毛高高挑起,他其实有点轻微的抬头纹,不苟言笑的时候看起来像座雕塑,经常做些夸张的表情反而显得生动。
“管不管用,夫人您亲自试试不就知道了么。”
栾东洋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那…您会问我们一些什么问题呢?”
“这个要根据您想要调和哪方面矛盾来决定,一般情况下,夫妻间矛盾无外乎情与钱,双方父母赡养问题,还有一方出轨、收入差距过大,都是一些很常见的诱因。”
魏南风说,“找到诱因就好进行下一步开导,一日夫妻百日恩,有什么话就不要藏着掖着,如果对枕边人都不能坦诚相待,那世上还有谁是值得相信的呢?”
魏南风的目光在栾东洋脸上逡巡一阵,意有所指:“曹cao生x_ing多疑,枕边常年放一把佩剑,床榻本是一个人最放松的地方,他却放了戾气这么重的东西,久而久之,人的磁场会受干扰,脑子里成天担心着这个算计我,那个算计我,不头疼才怪。”
貌似是刻意为栾东洋消除芥蒂,魏南风又补充道:“栾先生,请您相信,不该问的问题我是不会问的,只要涉及到当事人的隐私,家排师会自动回避。如果您实在不放心,在课程开始前可以先在纸上写好几个关键词,这就相当于埋在地下的炸│弹,一旦触及这方面,就会引爆,我将这些词在您心中提前做好心理暗示,一旦提到,您就会产生抵触情绪,疏导会被迫中断。”
桑庭摆弄着拇指长的水晶指甲,鼻孔冲天哼出一句:“花样真多,反正老娘是不怕,谁心里有鬼谁知道。”
栾东洋斜了她一眼,没说话。魏南风乘胜追击:“这么看来夫人已经接受了,再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在进入状态后,二位是不认识我是谁的,相当于面对一个不存在的陌生人,可以畅所欲言,没有后顾之忧。夫人也不会因为现实中对我的厌恶而对疏导产生抗拒情绪。”
栾东洋明显松了口气,刚才那一瞬,他甚至连事后怎么灭口都想好了,还好魏南风机灵,为自己开脱了:“您说哪的话,如果不相信您,我也不会请您来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魏南风装模作样的笑了笑:“看您的时间,我随时恭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