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真上前问道:“你真的不打算收他为徒吗?”
“师门规矩,不知悔改者不能收。”南烈回答。
“真的破例一次都不可以吗?”
南烈犹豫了,他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他似乎是在期待藤真给他一个收徒的理由。
这时,藤真瞥见伊藤挽着一篮子的香烛冥纸欲往门外走,于是叫住了他,问起原因,这才知道,原来是樱木拜托他去做一件事:事情是这样的,之前被处决的一个死囚有个老娘尚在人间,前不久刚刚去世,今晚是老人家的尾七,樱木本想替那死囚为他的老娘上香,可是因为深陷牢狱,所以只能拜托伊藤前去。
藤真听完,计上心头,他立刻给了南烈一个收徒的理由:“其实樱木本质不坏,如果一个人还有一点善心的话,是不是应该去救呢?”
南烈陷入了沉思,他依稀记起樱木平日里为那些死囚所做的事,比如帮死囚与他死去的家人同葬啦,为死囚送书信啦,为死囚上香啦,甚至有一次,一个死囚要求他替他雕刻一尊菩萨的木雕,樱木都帮他完成了。那时,南烈总以为他是为了得到自己的认可,所以才去做这些事的,如今细细想来,这不就是“善心”吗?
平心而论,樱木杀了清田,杀人偿命,无可厚非,可是如果留下他这条命,让他秉着一颗善心,为他人做更多的善事,岂不是比砍了他更好?北野师父不也曾说过,如果将来有能力,去救一个值得救的人,就比做什么都强了。
思及此处,南烈对藤真说道:“我们走。”
“去哪里?”
南烈笑了,说道:“收徒弟!”
然而,他们千算万算都算不到,此时刑部司狱里,正上演着一场越狱事件!
樱木将一早就准备好的火折子点燃,然后扔到了隔壁牢房那个囚犯的Cao席上。别问火折子是从哪里来的,晴子送来小火炉时,就用这个点燃的炉子,樱木趁两人抱头痛哭,难舍难分之际,悄悄将剩下的半截火折子藏了起来。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待狱卒纷纷赶到时,熊熊烈火已如轰雷,呛人的烟灰更是让人透不过气,为了保证囚犯的生命安全,狱卒门纷纷打开了牢房的大门。
樱木趁乱,用发簪劫持了一名狱卒,威胁其他狱卒放他出去。就这样,他顺利逃出了大牢,来到他与姐姐美雪约定的地点,可是等在那里的却不是姐姐美雪,而是南烈!
南烈愤怒道:“为什么要把你姐姐牵扯进去,她帮你越狱,她是共犯。”
樱木见计划败露,说道:“我有选择吗?是你逼我走上绝路的,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你连一句话都不肯说,就是不肯救我?”说完,他对着南烈挥起了拳头。
南烈一把制住樱木的手臂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没有人会帮你!”
“本天才不用别人帮,本天才向来靠自己!”樱木抽出手臂,又要挥拳。
两人打斗间,三井和一众衙役赶了过来,三井欲上前逮捕樱木。
樱木趁他走得急,竟用栓马的绳子将他绊倒,匍匐在地。接着,他趁机爬到三井身上,将他制服,然后拿着他的刀抵着他的脖子对南烈说道:“别过来,不然我杀了他!”
三井无能为力,劝道:“别傻了,你逃不掉的。”
三井怎么说也是樱木的朋友,南烈不信他会将三井怎样,职责所在,他依旧一步步往前逼去。
樱木见退无可退,于是一刀砍伤三井的手臂,再一次对南烈说道:“再过来,我杀了他。”
这下南烈信了,樱木是真的疯了,他再也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樱木了,为了三井的安全,南烈和一众衙役谁也不敢上前。
三井害怕,说道:“我们好歹朋友一场,我不想死。”
此刻,樱木最讨厌听到的就是“死”字,他说道:“谁想死啊?我也不想死,可是偏偏有人希望把我的头砍下来不是?”
南烈无语。
樱木挟持三井一步步退到树桩边,见时机已到,于是将三井推向南烈,然后一刀砍断栓马的绳子,骑了上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樱木越狱后,南烈愈加成了众人眼里的“千古罪人”!
伊藤和小莲除了原本说他“心肠够硬”以外,又填了一句“刽子手邪门,一进门就惹来那么多是是非非。”
晴子看到南烈,也已不似从前那般热情了,嘴上虽然没说,可是谁都看得出,她在责怪南烈见死不救。
至于花形老爷,人老糊涂,压根什么都不知道,吃早饭时直嚷嚷着,冬至快来了,要伊藤和小莲多储存些食物,以备过冬,末了,问起樱木怎么没一同来吃早饭,结果,又迎来一阵死寂般的沉默……
御史府压抑的氛围让南烈顿时觉得无趣透顶,于是吃过早饭,他便匆匆来了刑部司狱,却见藤真早已来为三井疗伤了。藤真说樱木那一刀还真是巧了,要是再偏半分,就会割断血脉,到时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了。不过,从目前的伤势来看,已有愈合之像,想来应该没什么大碍了,但是,因为伤到了筋络,所以仍需好好休养,急不来。
三井看着手臂上的白纱布,埋怨道:“无辜遭此横祸,真是倒霉,也怪我太轻信樱木,竟让他逃脱了。真是自作自受。”
南烈劝慰道:“别那么说,你是为了抓囚犯才受伤的,我想上头应该会体谅你的。”
这时,三井又说道:“我是司狱啊,责无旁贷,如今想要开脱,除非把樱木缉拿归案。”说着,他抬头问南烈:“你有他消息吗?”说完,才想起现在的樱木早已不把南烈当师父了,南烈又怎会有他的消息。
提起“收徒”这件事,三井不禁就要牢s_ao几句,要不是南烈不肯收樱木为徒,也不会惹出这些懊糟事。想起樱木,三井又是一肚子火,这家伙恨南烈见死不救尚且说得过去,可是自己一直都很关照他,关键时刻,这小子竟要拉自己陪葬,简直是恩将仇报!
南烈说道:“这件事始作俑者是我,刑部和你的汤药费算在我的账上吧。”
南烈不说还好,一说,三井就更忍不住抱怨道:“怎么算?你有他消息吗?是谁帮他越狱的,是谁准备的那匹马?什么头绪都没有,要是这件事惊动了吏部,就麻烦了。”
藤真见他埋怨南烈,立刻将药方写好,送到三井眼前,安慰道:“凡事放开胸怀,对伤才有好处。”说着,便提起药箱往外走,走时,给南烈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和自己一起走。
于是两人便一同离开了这间屋子……
三井心中烦闷,见两人走后,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不少,于是他拿起筷子,准备吃早饭,可是右手仍旧一点力气都没有,连筷子都捏不牢,他气得将筷子摔在地上,这时,门口进来一个人,悄悄的将地上的筷子替他捡了起来,又送到了他眼前。
三井抬头,看到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彩子!
原来,彩子听说三井受伤了,心中难免担心,所以一早便带了补汤来看他。自从那次搬出去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虽然大环境不容乐观,可是能见到彼此都平安时,两人皆是欣慰不少,不禁攀谈了起来……
古诗有云:
恨君不是江楼月,东西南北,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恨君恰似江楼月,暂满还亏,亏而复满,待得团圆几回还。
夜已深沉,仙道却仍匍匐在龙案边,批阅奏折。
往日这时,他早已在枫雅殿与流川,或品茗对弈,或诗词歌赋,或促膝长谈,或同塌而眠,不管怎样,都不似这一刻般寂寥。可是自从在萧阳殿里听到弥生那一番“疯言疯语”之后,他的心就像被扎上了一根刺一般,令他很不舒服。每每想起流川时,更是欲去欲留,去吧,弥生的警告竟会立刻浮现在他眼前,不去吧,寂寞难耐事小,伤了流川对他的一颗痴心,又该如何是好。
正当他犹疑难断时,越野前来禀报,说是丞相高头求见。
高头是来给仙道送安神Cao的,说是夜来可以帮助仙道安睡直至天明。
仙道接过锦盒,打开闻了闻,顿时一股清香入鼻,舒爽不少。他微微点了点头,笑纳了高头的一片好意,随后说道:“丞相有心了,这几夜,朕确实夜来难眠,不知丞相是否还记得当年皇叔谋反的事?”
高头点了点头,说道:“当年先皇御驾亲征,成王趁先皇不在京城夺位,幸得安西王爷及时班师回朝,这才替皇上保住了太子之位。”
高头的一番话将仙道引入了当年的回忆,是啊,世人皆称赞安西光毅功不可没,可是却不知道,安西光毅当年一剑捅死成王的画面至今定格在仙道脑海中,挥之不去,每当想起这些时,他就需要流川守在他身边。今日,因是先皇的生祭,所以旧事又被重提,所以这一刻,仙道越发需要流川的心思流露无疑。
高头老谋深算,一眼便瞧出了端倪,对仙道说:“流川公子对皇上可谓是情深义重啊。”说完,他故意瞥了一眼天空,见空中飘起几盏孔明灯,于是指着那些灯,对仙道说:“皇上,看啊,是谁在宫里放孔明灯?”
仙道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那些灯,它们虽然很远,很小,却让仙道心中洋溢起了温暖,他知道那是流川在思念他,在呼唤他……
是的,为了挽回仙道的心,流川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了这个主意,又怕仙道不能在适当的时间看到这些孔明灯,这才请高头以送安神Cao为由,提醒仙道观灯。此时,也不知道仙道到底看到这些灯没有,如果看到了,为什么还没有出现在枫雅殿呢?还是说,他明明看到了,却装作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