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川不敢再想下去,只得叹息一声,继续对着那些飘在空中的孔明灯发呆。
这时,一阵寒风吹过,让他消瘦的身形不禁打了个冷颤,然而下一刻,一件披风便被披上他的肩头,他以为是潮崎,说道:“本公子不需要。”
来人却问:“连朕也不要了?”
流川立即回眸,恰好对上了仙道眼神中的一片柔情。
原来,仙道来到枫雅殿时,恰好看到他对着天空微微叹息的一幕,心疼之余,他示意一旁的小太监不要说话,然后接过其手中的披风,披在了流川身上。他说:“有枫儿的孔明灯指路,朕……实在不该听信那个疯女人的话,而有所迷惑,冷落了你。”
流川听后,露出一丝浅笑。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一切已在不言中……
……
次日,当高头再度看到仙道带着流川一同上朝的情景时,便什么都明白了。想来,如今自己有恩于流川那只狼崽子,再和他商议调动军费的事,恐怕他不会再推诿了吧。
都说“冬大过年”,所以冬至这一日,藤真特意张罗了一桌子好酒好菜,打算好好招呼一众亲戚朋友。
酉时三刻,酒菜上桌,宾客落座。
在座的有花形老爷,藤真一贤,南烈和藤真,伊藤和小莲,晴子和洋平。至于三井和彩子没有到场是因为三井的伤还没有好,所以藤真不作勉强。
可是人虽来了,心却不在,因为樱木的事,大家心情都不好,为了缓解这种压抑的氛围,藤真率先笑着说道:“这一顿花形老爷请客,大家一定要把桌上的酒菜都吃光,才不辜负老爷子一片美意啊。”
说完,又冷场了,谁也没有吱声,气氛依旧压抑。
洋平见状,立刻附和道:“是啊,像我们这种流浪艺人,经常走南闯北,很难得可以在过节时,吃到一顿团圆饭,我就不客气了。”说着,便拿起筷子,夹了菜,放进嘴里。
这时,气氛缓和了一些,在座其他人也纷纷举起了筷子。只有晴子,她一动不动坐在那边,瞪着南烈,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是谁都看得出来,她在埋怨南烈此时此刻为什么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坐得住,吃得香?思及此处,她眼眶一红,对大家说道:“我胃口不好,回房了。”
洋平见她离席,立刻起身前去安慰她。
花形老爷人老糊涂,见他俩离席,就埋怨起了藤真,他说:“健司啊,这就是你不对了,怎么没请樱木呢?害得晴子不高兴了,洋平也走了,一会儿没有彩戏看了,这饭吃得没滋没味,我不吃了,我回房了。”
藤真立刻安慰道:“是啊,我不好,忘记去请樱木了。”说着,他使了个眼色给他爹。
一贤领会后,起身陪着花形老爷去后院下棋了。
这时,房里传来婴儿的哭声,小莲说阿孝醒了,她要和伊藤去照顾阿孝了,说着,两人也离开了。
就这样,原本热热闹闹的一顿晚饭就只剩下了藤真和南烈。
南烈顿时有些内疚,说道:“其实,事情是因我而起,所以最不应该坐在这里的是我。”
藤真安慰道:“没事,晴子她迟早会明白的。”说完,他就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动起了筷子,吃得滋滋有味。
南烈心中一暖,不想扫他的兴,于是也动起了筷子,而且,吃得比藤真还要香。
藤真纳闷,问道:“你有胃口了?”
南烈回答:“不是你说的吗?不吃光这些菜,不准离开桌子啊。”
之后,两人不约而同的露出了笑容……
第38章 幸福
三井终究逃不过革职这一劫,而负责cao办此事的正是吏部新上任不久的侍郎,相田彦一。
相田彦一说卷宗上清清楚楚写着,樱木那天先是故意纵火,而后又拿着女子发簪劫持衙役。那么问题来了,樱木是怎么得到火种的?又是怎么得到一根女人发簪的?相田彦一请三井回答。
无奈,三井回答不出。当日,就是因为他太相信樱木了,才在他和晴子情话绵绵时,离开了现场,导致樱木的计划得逞,于情于理,他都逃不掉管理大牢不善的罪责。
然而原本可以降职处分,怎奈那个相田彦一人小鬼大,一口咬定刑部司狱内有人串通樱木,里应外合,才得以逃脱。所以,他对三井作出的裁决是:革职!
熬了十年才坐上的位子,就这样在一夜之间丢得干干净净。
三井这次真可谓是亏大发了,位子,位子保不住,还被樱木弄伤了手臂,到现在都使不出力气,真怀疑是不是残废了。还有那个相田彦一,也不知道他什么企图,非要向上头禀报说刑部司狱里有内鬼,怎么可能?刑部的衙役个个都是自己的好兄弟,铁哥们,三井还能不了解他们吗?什么狗屁吏部侍郎,简直就是个糊涂蛋,我呸!
三井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走进屋里,这才知道,原来彩子早就来了,还给他烧了几个好菜。
彩子将碗筷递给三井。没想到三井依旧和前两天一样,右手一点力气都没有,筷子刚上手,就掉在了地上。
彩子立刻用调羹舀了一勺饭菜,送到三井嘴边,说道:“你的手不方便,我来喂你吧。”
三井看着那饭菜,又看了看彩子,问道:“你不怕了?”
是啊,她不怕吗?她依旧怕,可是她想了很久,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年用来虚度?且行且珍惜。于是她说道:“这不正是你想过的日子吗?”
“你肯接受我?”三井脱口而出。
“嗯。马上就是十五了,到时候我带宇昂来陪你赏月,可好?”彩子回答。
三井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一直以为樱木越狱是他人生中最大的败笔,却不曾想,竟也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收获,只是如今他已不再是刑部司狱,和彩子在一起,岂不是拖累了她,思及此处,他犹豫了。
彩子见他犹豫,知道他是为他们的将来担心,于是安慰道:“人生福祸旦夕之间,未来的事又有谁能预知,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必定能闯过这一关。”
彩子的话打动了三井,他立刻将她揽进怀里,说道:“好,只要有你在身边,就算这只手报废了也值得。”
彩子笑着嗔怪道:“胡说,你的手一定会没事的,因为你还要教宇昂读书,写字……”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叹人间真男女难为知己,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然而,这边厢是因祸得福,那边厢却是祸不单行。
在樱木下落不明的这些时日里,每当夜幕降临,美雪便只能仰仗迷迭散才能睡得着,不然就一直睁着双眼到天明,个中滋味,实在难熬。
所以这一日晌午,美雪又揣着银子去买了几包迷迭散。回程的途中,她盯着街边布告栏上关于缉捕樱木的悬赏告示发起了呆,想着樱木现在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外面求生存,一定是吃不饱,穿不暖,甚是可怜。想着想着,眼泪又氤氲了她的眼眶。
这时,几个衙役走上前,撕下了樱木的悬赏告示。
美雪不明所以,收起眼泪,问道:“差大哥,为什么要撕了它?”
那几个衙役不认识美雪,直说道:“上头吩咐这个人不用再通缉了。”
“为什么?”
“因为已经找到他的尸首了!”说完,衙役们离开了,徒留美雪一个人在寒风中颤栗……
……
据说,樱木的尸首是在隔壁县的一个山坳里发现的,面部溃烂得比较严重,已经无法辨认,但是拥有一头红发终究是少数,而且尸体脚上的布鞋也确系是樱木越狱时所穿,所以身份应该无可疑,就是樱木花道了。
得知这个消息后,藤真第一时间告诉了南烈,未免他过于自责,他还好说歹说了一番劝慰的话,希望南烈不要太放在心上,可是“人非Cao木,孰能无情”,就算南烈外表装得再怎么冷酷无情,也无法掩饰其心中的愧疚自责。
就这样,次日,当南烈站在刑台上,准备将犯人问斩时,他的眼前史无前例的出现了幻觉,他觉得眼前这个被问斩的囚犯是樱木,他正用一种锐利的眼神看着自己,并说道:“为什么?为什么非要逼我走上绝路,你砍啊,你不是能做到心无旁骛吗?在刑台上,你的眼里不是只有犯人吗?”
监斩官见南烈迟迟不动手,催促道:“刽子手,速速行刑!”
南烈这才回过神来,可是随即出现在他眼前的又变成了美雪,她正用一种怨恨的眼神看着自己,并说道:“南烈,为什么你那么狠心见死不救?樱木是因你而死,你这个杀人凶手,我恨你,我恨你!”
南烈犹疑不决,令周围的民众迫不及待,于是声声催促起来。
催促声唤醒了南烈,他定了定心神,最后一咬牙,一刀砍了下去,可是却发挥失常,他的刀上遍布血迹。他知道,他完了,他的刽子手生涯结束了……
孤独的夜,寒冷的风,飘零的叶,绝望的人……
是谁隐匿在这夜风中轻轻的吟唱?
是谁独倚在这小窗边不舍的张望?
原来是曾经最优美的旋律在这落寞的冬夜里来回飘荡……
可以说是“意料之外”,也可以说是“情理之中”。
樱木的死给美雪以致命的一击,令她在这个冬夜作出了人生最大的抉择,或是带着些许不甘,或是带着些许惆怅,她朝这个无情的世界挥了挥手,然后喝下了那碗加了五包迷迭散的茶水,悄悄走向那通往冥府的大门,她只求在无论怎样的来生里,都不要再重蹈这一世的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