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克唇角勾了勾,得意地看了看郤芮。
却听对方道:“哦?那请问,许给里克大人的汾阳之田又作何处置呢?”
那是夷吾向里克的使者许诺的,真的说起来,算是私相授受。
这下当着群臣的面,里克的脸上也挂不住了:“使者答应受田,是为了教君上安心,此乃臣子分内之事,这田地里克原本也是要拒绝的。”话虽说得冠冕堂皇,但一想到汾阳之田何等广袤肥沃,不禁一阵肝疼,对郤芮也就更加咬牙切齿了。
于是,夷吾回国便是这样的结果:秦国得了美名,没有实利,与晋国关系骤然冷淡;里克也是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捞着;民间流传的则是新任晋君苛刻,背信弃义的传言。
而郤芮与里克的矛盾进一步激化,成了水火不容之势。
二人都心知肚明,既然互不退让,接下来就是看,谁更能够把握住夷吾,让他对自己言听计从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阿乱先生”的地雷,“阿尔”的营养液
哈哈,上上章的神展开炸出了好几个新面孔呢~
谢谢你们陪着我,还有几乎每章都给我流言的几位亲
这篇文比我之前的小萌文沉重多了
我想试着去写不同的人,因为不同的信念和欲望,于是有了不同的命运
就像太子申生,是一个温柔隐忍的人,只要不涉及到他最在意的国家与血缘
这文剧情会很快,而且经常神展开
哈哈期待下次再把大家炸出来~~~~
第21章 探查
十月底的天气,已有了森森寒意。
郤芮整整衣裳,再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到宫中议事的地方去见夷吾。
夷吾一见他就站了起来:“怎么样了?”
郤芮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摇了摇头:“查不下去,线索断了。”
夷吾急道:“怎么会?那些经事的人呢?”
郤芮道:“这就是奇怪的地方,按说这事牵涉不少,可是能查到的人基本都死了……”
夷吾惊道:“怎么可能?这才过去多久?当年给父君送上祭r_ou_和酒的寺人,还有奚齐带去曲沃城的随从呢?”
郤芮道:“是的,都死了。有吃了毒物的,有被人抢劫打死的,也有在宫里做错了事被赐死的……”
“不,不可能这么巧!”夷吾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一定是杀人灭口,我就说,太子哥哥的死一定有内情!”
“太子哥哥”,他第一反应叫出的称呼,郤芮也没去纠正,斟酌着道:“宫廷之事,又涉及到谋害国君,事后处理也是有的……”
“那会这样赶尽杀绝吗?”夷吾坚持道,“你是知道太子哥哥的,他是最孝敬父君的,怎会做大逆不道的事!”
郤芮知道自己这个主子有些痴病,只要是关乎故太子申生的就格外固执,只得换个角度提醒:“纵然其中有古怪,可罪名是先君定的,君上只怕不方便追究吧?”
子承父业,也承父志,夷吾回国了位置还没坐热,就把自己父君认定的事给推翻了,这必然是有损公室威望的。
“我知道。”夷吾徘徊来去,也是不安,“可是……太子哥哥是被冤枉的,他……死不瞑目啊……”
说着说着,眼中泛出泪光来,忽地向郤芮作了个长揖:“郤芮爱卿,但这事寡人还是希望……你能继续追查下去,不惊动他人……”
他眼神真挚,泪光点点。郤芮叹了口气,只得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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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君让婢女关上窗,将寒风都挡在外面。
她坐在铜镜前,看着婢女给自己上了一支金钗。
那金钗比原来骊姬的那支更粗,花纹却更为细腻,是无价的珍宝。金钗璀璨夺目,发白的鬓角也被假发遮掩,使她看起来年轻了不少,也更增添了高贵的气质。
贾君照着镜子,自觉十分满意,见到夷吾来了,便唤他来:“看看如何?”
夷吾笑道:“娘亲的气色好多了。”
贾君道:“自然不比以前受欺负的时候,你也知道,那个骊姬……”她打从进宫后就不受宠,再到夷吾出逃,宫中骊姬做主,一个人担惊受怕,赔尽了小心,眼下算是苦尽甘来,志得意满了。
“那时候……天天的……”她这人“念旧”得很,每每见到夷吾都要忆苦思甜,教这个养子苦不堪言。
夷吾等了半天,终于觑见一个空隙,c-h-a话道:“其实儿子这次来……是要与娘亲告个假,儿子要出宫一趟,几天便回来。”
贾君疑惑道:“去哪儿?做什么?”
夷吾低下头去:“儿子想去曲沃城……给太子哥哥上坟……”
贾君梗了一下:“你,你再说一遍……”
夷吾的脑袋于是越发地低:“太子哥哥背着罪名,不能葬入祖坟,只能孤零零地埋在那……儿子想去看看他。”
这是郤芮查来查去,最终所得到的结果:申生在曲沃城上吊自尽后,尸首被奚齐的手下就地葬于郊外的乱葬岗。
贾君拍案道:“那你自己说,他是什么罪?”
见夷吾不低头语,她便更大声了:“那是弑父弑君之罪!你去看他?你让朝臣和国人怎么看你?”
“这事还有疑点,也许不是太子哥哥……”夷吾忙道,“况且,儿子也不是大张旗鼓地去看,会小心遮掩的……”
“那是曲沃城!一来一回再快也要七八天!”贾君几乎在尖叫,“你才登基多久?位子都没坐热,你走了丢下这边的事情谁管?”
夷吾道:“所以儿子来与母亲商量,到时就说病了,宫中有母亲,朝中有郤芮,七八天应该不会如何……”
“郤芮?”贾君冷笑道,“他还得帮你去查申生的事情,他哪来这么多工夫?”
夷吾不说话了。
贾君又软下了声音:“夷吾,你不要怪娘亲……你想想,这事有多危险?你万一泄露了行踪?万一有其他人借此算计你?你回来也没多久,还是小心点好,娘亲……也是为了你好呀……”说着以帕拭泪。
夷吾仍是沉默。
贾君的手帕擦得自己眼角发痛,见他不应,心中竟有些慌张,絮絮道:“你从小没了亲娘,与我相依为命,我亲手喂你吃饭,给你缝衣……娘亲与你是一条心的呀……”
夷吾的脸涨红起来:“夷吾始终……是将你当亲娘看的……”
贾君暗暗松了口气,便又将话回拢了来:“既如此,就听娘亲的吧。你眼下要紧的是如何把位子坐稳,朝中的里克也好,其他人也好,都要小心。郤芮是咱们的人,赶紧让他回到正事上来,也好彼此照应,听到了吗?”
夷吾闭了闭眼睛,闷闷地,终于应了声“是”。
第二天,郤芮得到授意,暂时不用再去追查申生的事,顿时大大地松了口气。
想在朝野上与里克继续抗衡,他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了。
其中首要的就是军务。原来诡诸在上军的基础上扩充军队,立了下军,奚齐即位时,上军由荀息掌管,下军属里克,后来荀息过世,夷吾归来,上军便被交给了自己。权大之时,事也繁杂,征兵、练兵、物资、武器都要由他费心。
里克的下军又在虎视眈眈,让他时刻紧绷着精神,实在不想再花气力去追查一个死人。
他心道,将此事告知贾君,由她出面去说服夷吾果然是对的,毕竟她对夷吾从小就管教甚严,夷吾也听她的话。
他拜谢告辞,预备着大展拳脚,却没有看到头顶夷吾冰冷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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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中,夷吾纳了一名侧室。
国君的第一位侧室,往往感情深厚,说不定还会是他长子的母亲,所以也是大事一桩。
也正是因为这样,当郤芮闻知此事,几乎是眼前一黑。
因为这名女子,乃是里克的嫡女。
不仅他不知道,就连宫中的贾君,也不曾提前知晓,更不必提阻止了。夷吾自己定了日子,差人从里克府上接了,抬轿入宫,举行了一个简单的仪式。
这让郤芮嗅到了巨大的威胁。里克是什么时候用这个女儿迷惑了夷吾,又是什么时候二人约定了婚嫁之事?
他越想便越觉得可怕,他回国后步步高升,所倚仗的就是与夷吾的关系,现在夷吾却瞒着自己纳了侧室?那以后他们二人成了翁婿,岂不是越发地亲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