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O的态度让他害怕,他忽然内心烦躁,将水杯掀起狠狠泼了SHO一身。
“混蛋!叫你说话!”
SHO带着类似疲倦的神色抬起头,看了看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叹口气。
“回去吧。”
NAGI怔住。SHO的表情陌生以至于有些冷漠,那是一种形如结束的模样,NAGI从心底升起一股恶寒。
“回哪里——”
“回自己家去。”
“那不就是你家么?”
“我家是我家,你家是你家。”SHO仰高额,头发自然顺着额线分开,散在两边。
SHO的眼神困倦又厌恶,最终那些流动的异彩都仿若幻觉一般消失不见。他直直地看着NAGI,又仿佛不是看着他。
NAGI从心底里抽上一阵疼痛,身子不由自主跟着颤起来。
“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累了。明白不?我累了。”
那一顷刻两人之间忽然沉寂下来。NAGI的指头狠狠掐在手心里,他面无血色,听见自己心脏逐渐停跳的声音。
对视良久之后,SHO突然哼地笑了声,又收敛回去。他站起身,慢慢拖着脚步往牢房的方向过去。
NAGI失神地走出监狱。社长为他开了车门,他坐上去,愣愣地看着前方。
他忽然在一瞬间想到很多事情,也忽然明白,被原来所爱的人狠狠离弃,会是这样痛的事情。
社长点上一支烟,递给他。他无神地回头看看这个男人,一瞬间觉得,之前对他所产生的那些痛都不算什么。
真的。都只是很微不足道的事情,连回忆起来都会觉得可笑。
不若现在。
现在他是真的痛。从头到脚,从每一根发梢到骨髓里,都在痛。
连颤抖着伸出去的手指,连被风刮过的侧脸,连微微眨着的眼睛都在痛。
他紧紧将双手交握在一起,渴求着零丁的体温,不想自己过于寒冷。
社长从身后的包里抽出一张纸,递给他。
“怎么了?”男人问他。
“没事——”
“刚才进去,吵架了?”
“没事。”
NAGI忽然烦躁,将那纸夺过来,狠狠往上面签自己的名字。
社长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想清楚了?”
“放开!”
NAGI狠狠一抽,将手的主动权拿回。他颤抖的不成样子,狠狠往纸上写着东西。
一笔两笔,写不出墨,就用力地来回画着。线条弯弯曲曲拧成一团,他突然手一抖,一团墨滴下来,弄脏了那纸。NAGI愣了两三秒,一开窗子,将笔用力砸出去。
社长一把盖在他手上。
“今天不签了,以后再说。”
“拿笔来。”
“说了不签了!”
“你给我拿笔来!”NAGI猛地抬头瞪着他,双目通红。
社长怔住。
“你……怎么了……”
“你拿笔给我!快点拿给我听到没有!”NAGI一把揪住他的领子,社长缓缓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笔,盯着他的眼睛,递给他。
NAGI颤抖着伸手来接,动作近乎于抢。社长猛地一把抱住他,他死命挣扎了两下,终于无力地停下来。
“怎么了?”
“你答应过我——签了就让他出来——你不会骗我对吧?”
“对……”
“那就好……”
“到底怎么了?”
“我……”
“说啊?”
NAGI缓了一阵,声音幽幽地飘出来。
“SHO……厌恶我了……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SHO在那个窄小的房间里枯坐了一个下午。狱警送来的饭被他搁置在一边,他只是将自己的头埋在手臂里,蜷着腿坐在墙角。
他不想说话,因为一开口就有撕咬人的欲望。
他竟然是一匹狼。活了那么久,那么多年,经历这样多的事情,还是死不掉的狼。
最后这时间竟长的让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了。多可怕。
他已经不太记得第一次和NAGI相遇,被历史学家称为哪个朝代。他们一起在洪荒中翻滚那么多年,投胎转世多次,连最初的味道都已经淡漠了。
然而NAGI一次一次,这样将烟头烫在自己手背上,烫在手心里。那个他烫下的位置,许多年以前有个月牙一样被狼咬出来的印子。
多么傻,用这样的方式来提醒他。
SHO抓抓自己的头发。伸手出来看,手心里纵横着的线条模糊而杂乱。
他心事竟有这样多。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这一辈子会将NAGI忘记。
一干二净,只凭着本能去寻找那个人,见到就舍不得放手。
SHO将衣领高高耸起,遮住自己的脸。
狱警在他身上烙下的伤痕在恢复记忆那一刻开始自动消退。他却希望那些东西深深地,一辈子刻在那里,即使疼痛,也不要离开。
多好。
他已不能再与NAGI一起。这是上天用无数次的教训告诉他的事实。不可以在一起,不可以的。
在想通这个事情的一瞬间,SHO忽然觉得很寂寞。
寂寞的意思是,你在心中辗转咆哮直到嗓音沙哑,外界的人依旧对你的心事一无所知。于是到了后来,你也学乖,不再奢求别人所谓的谅解。
几天之后,SHO被无罪释放。
控诉他的那个警察莫名其妙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连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他回到家中,桌上有尘。
NAGI不见了,连个口信也没有留下。
其实这样最好。大家怎么在一起就怎么分开。有些事情如果统统变成幻觉,大家就都不用被伤害。
SHO整理东西,属于NAGI的一件不留,全部丢进垃圾箱。
NAGI的鞋,衣服,手机,项链还有经常抽的烟。
喜欢的小吊饰,是拖着他上街花几十块买回来的地摊货,一直别在NAGI的手机上。
那条草绳是他用后院捡来的枯枝随手编的,放在柜子上,被NAGI拿去很小心地戴着。
还有一张大头贴,两个人笑的没心没肺,傻子一样,现在开始泛出黑色。
SHO疲倦地一件件整理,仔细看着,然后再一件件把它们丢进垃圾桶里。
这样的行为类似自说自话。并不明白要谁心痛,反正都不会有多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