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过后,讨论这件事的人就越来越少了。并没有人因为一个女生跳楼而偏离了原本的生活轨道。个人该怎样,还是怎样。并没有人因为校长的那席话而少做一套综合卷。
但是,还是有例外的。就比如高二三班的班主任。
自7号以来,这个一米八的青年每天晚自习都要来说上一段。
对此,楼涧已经为了保护自己而生出了安之若素的抗体。
这日,他出乎人意料地没有开始人生领悟,坐在讲台上,望着底下六十几个人,眼神悲怆异常。
楼涧越看,越觉得他是在悲悯苍生,那充满了怜惜的眼神里,似乎透露着一种悲天悯人的忧愤。
楼涧看得发笑,忽的景一渭戳了戳他的手臂。
楼涧看过去,见他目光定格在前边的两个人身上。
楼涧顺着看去,只见那陆双行正拿着数学卷问杜以珊问题呢,那陆双行两只耳朵红透了。
两人凑得近,近得楼涧都快看不到摆在中间的那张卷子了。
景一渭叼着一根笔,样子妖孽地看向楼涧,挑了挑眉,意思很明显:猫腻。
楼涧学着陆双行的样子,从书桌里掏出上午发下来的数学卷子,摆了过去,戏很足:“这道题怎么做啊?”
景一渭像看智障一般地看着他,又看了一眼他满分的卷子,想了想,还是配合地凑了过去,两人挨得近,景一渭开始跟他讲题目。
胡竣然抬头看着前边两人不正常的举动,戳了戳旁边的黄明靖,也拿起一根笔叼在嘴里,眼神在前边两人只见来回游动,意思也很明显了:猫腻。
黄明靖没懂他的意思,问:“啥?啥子?”
胡竣然撅起嘴,小声说:“一百五的卷子看什么呢,估计是在问下次能不能考个两百分吧。”
黄明靖似懂非懂,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他,又低下头去写字。
胡竣然怔了怔,总觉得这个眼神,就跟他以前看他外婆家的那只哈巴狗很像。
他看向前边两人,见他们也已经分开了,这尴尬的感觉才得到了一丝丝的安慰。
10号这天是教师节。
虽然相处的时间才短短一个星期,但是三班的同学还是一起给每个老师送了一份礼物。
其他各科任课老师都正常得很,只有那位一米八的青年,收到了一大捧花之后热泪盈眶:“我的妈呀,我还没收到过这么多的花呢!送也没送过,第一次啊,我第一次当班主任竟然收到了这么贵重的礼物,好感动啊……”
这个老师奇葩的地方还在于,本来老师们收到了花,最多新鲜几天就要枯萎了,偏偏这个男人不,他还专门买了一个花瓶,里头装了水,给它供上了。楼涧有一次经过他的办公室,这才看到了奇葩的一幕——
他还时不时给它修剪花枝。
楼涧不由得把他跟自己那位二叔比了比,一个是一点点东西就能感动成傻逼,一个是根本不把感情当认真,外边的小妞一抓一大把。
楼涧不禁心里在感叹,这才是纯情男人和缺金浪子的区别。
他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摇摇头,说:“看来,这小年轻一定还没有谈过恋爱,是个新手。”
景一渭叼着一根笔摇摇头:“不,有些人,越是装的纯情一点,反而越能引起别人的注意。你想想,现在多少男生没看过小黄片。”
楼涧想了想,回头叫黄明靖:“诶诶,问你个问题。”
黄明靖正低头刷题,听他叫他,抬起头来,问:“干嘛?”
楼涧朝他挤眼:“看过小黄片没?”
景一渭好整以暇地看着这边。
闻言,黄明靖一下子脸红了。
楼涧懂了:“看过了,下一个。”
黄明靖连忙澄清自己:“没看过!”
胡竣然在一边翻白眼:“骗谁呢,你这反应,没看过就是想过!”
景一渭给胡竣然竖了个大拇指。
胡竣然朝他挤眉弄眼,两人合计着,来了个give me five。
楼涧拍拍胡竣然的桌子,问:“你看过没?”
胡竣然一笑:“没看过。”
景一渭道:“你这就不厚道了,不诚实。”
胡竣然睁眼:“真的没看过,我从来不看日本的片,都看美国的。”
景一渭和楼涧两人对望一眼,得出结论:“尺度还挺大。”
胡竣然哑口无言,黄明靖掩嘴偷笑。
近几天,楼涧他老爹终于从云南出差回来了,得知这个消息的楼涧,是通过他那二叔忽然又不见了猜测出来的。
楼家老爹一推门进来,吕书就抱怨了:“那混小子还没陪我去买衣服呢,你这一来,他又不知道要躲到什么时候。”
楼家老爹:“……我怎么觉得你特别不欢迎我回来呢?”
楼涧从中作梗:“妈的意思是她想你陪她去买衣服。”
吕书瞪大了眼看着老楼和小楼,眼里满是期盼,楼家老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避之不及,楼涧一瞬间觉得自己眼前出现了重影,消失不见的那种。
吕书顿时脸就拉下来了,一副她早就猜到了是这样的表情,说:“看看,还不如那个混小子。”
楼涧哈哈哈:“那可不是,你要供他吃供他穿呢。”
吕书一甩袖子,哼:“我也供你吃供你穿!”
楼涧连书包都来不及卸下来,双腿像是装了马达跟逃命一般瞬时就没了影子。
吕书在原处干瞪眼,嘴里碎碎念:“养了两条白眼狼。”
一个星期之后,六班叶纪清跳楼之事在一天要想很多心事的高中生脑子里早已经成了压箱底的旧事,这在早川高中也不是第一次了。
在那之后,那个约楼涧去楼顶的胡倩再也不敢跟楼涧说话了,见着了楼涧也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话,这让楼涧有一些些的尴尬,本来这女生跟他一米七五的身高一般高,两人直面就是双眼持平,她这一低头,楼涧总觉得有些别扭。
正巧楼涧跟她又是一组值日,那天轮到他们打扫外边的走廊,楼涧来得晚了,已经没有扫把了,他就空着手跟在景一渭的后边。
景一渭看他悠闲自在,一转身,把手里的扫把塞在了他的手里,一脸理直气壮:“我去拖地。”
楼涧接了也没有怨言,拿着扫把出去了。
一出门,看见是胡倩在前面扫地,楼涧刚要过去问她哪里没扫,谁知道胡倩看到是他,吓得一哆嗦,连忙退后了几步进了教室,干脆不扫了。
后边出来的景一渭见了这一幕,哈哈大笑:“她怎么见了你跟见了鬼一样啊?你怎么人家啦?”
楼涧面无表情地一把推开他:“滚。”
景一渭被他一羞辱,故意拿着沾了水的拖把甩了他的鞋子一下。楼涧没躲过,气,提起扫把就要往他身上招呼,景一渭赶紧跑。
楼涧跑了两步没追上他,倒是迎面撞上了班主任。一米八的男人看着他们打闹,出声制止:“你们还是小学生吗?幼稚!”
楼涧白了还在给他做鬼脸的景一渭一眼,乖乖扫地。
两人赶紧扫完了回座位上,楼涧才刚坐下来,就瞄到前边陆双行从包里拿出几个装着早餐的透明袋子,递到了杜以珊的面前。
景一渭先他开了口:“小鹿,你给她带早餐啊?”
陆双行被他这么一说,有些不好意思了,转头笑笑:“她家远,赶过来急,所以经常不吃早餐。”
楼涧装模作样给自己加戏:“我也没吃早餐。”
景一渭推了他一下,眯眼,强行加戏:“我也没吃。”
陆双行信以为真,居然真的又从书包里拿出了几个袋子,递到他俩面前,说:“正好今天多买了一点,给你们吃吧。”
两个厚脸皮的人就没有不好意思这一说,楼涧一把接过来就要独吞。
景一渭愣了一下,看他:“喂,他是给我们俩吃的好吗?”
楼涧已经开吃,看着他的眼睛里除了景一渭那张脸之外只能看出无邪:“可是谁叫你刚才欺负我的?”
胡竣然一听这话来了劲:“喂喂喂!谁欺负我们楼楼了?”
楼涧伸出一根手指:“他。”
景一渭:“……不就甩你一脚水吗,怎么心眼就这么一点大。”
楼涧俩指甲盖一掐:“我的心眼就这么大。”
陆双行看他们俩又在假吵,心想这两人一天不假装吵一架就不舒服的,所以也不好c-h-a个嘴,转过头来坐好。
楼涧吃了一个小笼包,景一渭就从他愚蠢的表情里领悟出了好吃到哭的意思,表情更加冷漠了。
楼涧有意气他,故意伸手到后面,问:“你们吃不吃啊?超级好吃!”
胡竣然顺着他的手吃了一个,还不忘给黄明靖拿了一个。楼涧看了看景一渭,故意问:“你要不要?”
景一渭膝下有黄金,坚守不动:“不吃。”
楼涧转过身来:“不吃拉倒。”
“……”
这天早上,楼涧撑到吐。
然而,第二天,陆双行没了献殷勤的机会,杜以珊没来。
楼涧看着一脸不爽的景一渭,憋不住笑:“景公主生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