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文件简单翻了翻，程乾睿点头道：“嗯。我现在去趟天辉，有电话帮忙接一下。”
“好……”米皓稍微有些紧张：“找您的话，我问一下对方是谁。”
程乾睿道：“对，或者让他晚些打来也可以。我先出去，大概七点半前回来。”
“嗯，程总再见。”
米皓挠了挠头继续改图，六点多钟建行来了个电话找程乾睿，之后办公室一直是安安静静的。很快到了下班时间七点，想到程乾睿说的“七点半前回来”，米皓不敢先走，窝在电脑椅里开了瓶维他n_ai，安静地啃仙贝。
七点二十五分，程乾睿带着一阵冷风进门。他微微敞开脖颈里的围巾，问一旁吸溜饮料的米皓：“怎么还没回去啊，要加班？”
米皓赶紧起身：“啊不，等您。哦不是……那个，您不是说七点半前回吗。”
“等我？”程乾睿笑道：“怎么，找我有事？”
米皓猛地摇头：“没有没有，我以为您说七点半是，让我等着您的意思。”
程乾睿温和一笑：“和你说一声而已。没什么特殊事情的话，到时间你当然是正常下班，不用等我。”
“好的。那程总……我就先走了。”米皓起身抖了抖饼干屑，拿了包准备往外走，却听程乾睿问道：“你吃晚饭了吗？”
他看了看表，笑着对米皓道：“时间不早了，我请你吃饭，吃了再回家吧。”
米皓一怔，立刻回忆起麦歆瑶的指导——“各种意义上职场的真理只有一条：上司说东你别说西，跟着往东就完事了”。
“唔……”米皓挠挠后脑勺：“现在去吗？”
程乾睿点头：“是的。不方便，还是家里有人做饭？”
“没有不方便……我一个人住。”米皓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就是……怎么能让您请我啊。”
“吃顿饭怎么了，又不是应酬，放松点。”程乾睿拍了拍他肩膀：“早该下班了，咱们走吧。”
两人都不挑食，对吃的东西也没什么特别要求，进电梯时程乾睿提议去一家评价不错的海鲜自助餐厅，米皓自然直接答应。路上趁机刷了下大众点评，看见人均两三百的消费，他心里轻松不少。就算程乾睿不请客，这个价位工薪阶层也消费得起。
“这里海鲜还可以。”此时的程乾睿看上去比在办公室里轻松许多，含笑对米皓讲：“平价消费，偶尔和家里人来吃吃看，挺不错的。”
米皓小声问道：“啊，程总是之前来吃过这家店吗？”
程乾睿似是想到了什么，扶了扶额：“前段时间春节放假，家里小一辈的出来逛街玩，晚上吵着闹着要吃自助。”他含笑看向米皓，口气带着些宠溺的无奈：“这些小孩子，吃来吃去都是蛋糕和冰淇淋。”
米皓也有弟弟妹妹，感同身受地笑起来：“小朋友都这样嘛，觉得自助有意思。”
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店门前，出乎意料的是居然没有空位。
“先生不好意思，现在里面满座，需要排队取号。”服务员微笑着询问：“请问您一共几位呢，小桌过的比较快一些。”
程乾睿回头征求米皓意见：“怎么说，等一会还是换别家去吃？”
米皓挠了挠后脑勺，笑道：“就这里吧。现在快过饭点了，应该不会太慢。”
两人便取了号在边上坐等。
程乾睿揉了揉太阳x_u_e，忽然想起什么，抬头对米皓道：“你号码多少？”
米皓赶紧报给他，很快接到了打来的电话，存作“程总”。
间隙一抬头，米皓发现斜对面有间一点点，侧过身问程乾睿：“程总，喝不喝一点点？”
“n_ai茶？可以啊。”程乾睿语调轻松：“你好像挺喜欢这些。”
“还好还好。”米皓掏出皮夹：“平时喝星巴克比较多，嘿嘿。程总想喝什么，我去买。”
程乾睿想了会，道：“也不知道具体有什么种类，和你一样的就好了。”
“嗯，我去看看。”
“好的，在这里等你。”
米皓转身去买n_ai茶。
不多时，程乾睿的手机屏幕忽然一亮——“他说不把你弄回天辉，他这个总经理也没必要当了。哈哈哈，怎么说？”
程乾睿一脸平静地输入两行字：“别这样。赵叔挺大度的，一时没想穿而已。”
对方很快回复：“这话新鲜，且等他后手吧。”
程乾睿微微一笑：“没事，先手来的小孩挺懂事。”
第十章 喊声哥吧小朋友
米皓记挂着餐厅排队，索x_ing守在柜台前面等。n_ai茶打包好就抱着往回跑，直接给程乾睿手里塞了杯四季春n_ai青。
看着气喘吁吁的米皓，程乾睿伸手拍拍他的肩：“别急，不会吃不到的。”
米皓原还没想什么，被他碰了倒是一抖，n_ai茶差点脱出去。
半糖四季春兼顾茶的清爽和牛n_ai的顺滑，就连不常喝这些的程乾睿都表示味道不错。两人先后起身去取了餐，菜品种类挺丰富，烹调出诱人的成色。米皓端回一盘烤r_ou_混菠萝海鲜饭，程乾睿则拿了些鱼、虾和时蔬。
程乾睿将勺子递给米皓，目光恰巧与他碰上，对方立刻低下了头。见状程乾睿有点无奈，问米皓道：“我很吓人吗。”
“啊？”话语在脑子里缓冲了半晌，米皓终于反应过来：“呃……没有的事，您为什么这样想？”
“没有就好。”程乾睿把一份甜虾推到他面前：“我在想是不是太严肃了，让你有点怕。”
米皓垂下眼帘，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您很和善。”
程乾睿看着他：“职场的小规矩我懂。但我比你大不了几岁，不是很在意这些。于公怎么称呼我不管，私下里就别这么严肃了。”
“哦，好的程总……”米皓刚说完“程总”，就因为对方无奈挑眉的神情红了脸，赶紧追问一句：“那我要怎么称呼您？”
程乾睿笑笑：“你对其他人叫姐的话，对我喊声‘哥’怎么样？”
比起骆杰的高高在上和倪梦的行峻言厉，程乾睿给米皓的感觉显然不同，他笑着喊了声“程哥”。
程乾睿应了。
他本来就生得端正，衣着打扮走干练风格，除了成熟之外待人还温柔，米皓光速理解了栗莉她们的想法。古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现在时代不同了，淑女也会想要倒追翩翩君子，何况这位君子家世显赫。
程乾睿看来心情不错，顺口道：“第一天做助理感觉如何？”
麦歆瑶只指点过他怎么在倪梦面前装死，却没说碰见程乾睿这类走亲民怀柔路线要怎么处理，米皓的大脑当场就有点当机。
“嗯，还有些不习惯。像我之前接触过的……比如主编和副主编助理，平时工作很辛苦，负责处理的事情特多，个人能力也强，我还是差得远了。”
程乾睿看了他一眼：“别担心，总会熟悉的。你这么年轻，刚接触工作会有不习惯的地方，可以随时和我探讨。”顿了顿，又笑道：“虽然已经转到星瀚来，之前的工作还需要过渡一下。最近我会比较忙，手头还有一些事在交接，以后星瀚的事情肯定少不了让你帮忙处理。”
米皓立刻坐直了身子：“嗯！我会认真做的。”
“别太严肃啊小朋友。”程乾睿轻笑道：“是我的问题。说了让你不要紧张，结果自己在吃饭的时候谈工作。”
米皓忙摇头：“没有……我觉得聊聊工作也挺好。”
程乾睿道：“刚开始肯定会有点难。共事一场，我们一起努力。”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扯，爱好发散出去聊到音乐，又聊到热门的网络游戏，气氛比先前轻松不少。米皓从正襟危坐转为斜靠，笑容比先前多了几分，没多久就和程乾睿交换了steam账号。
米皓美颠颠的想，程总这种能喊哥，能做朋友的上司，得多招员工待见。
那头程乾睿也看着他。
面容青涩，眼里笑笑的。二十三岁，初入职场。带着还没被消磨掉的学生气。
像个小孩子。
上海有无数发展或成熟或普通或只是刚起步的时尚产业，无数像米皓这样的应届毕业生，以每年若干万人的速度填塞进来，做着最普通、最底层的工作。他们没有机会和圈子里的明星模特做朋友，也少有可能与各类奢侈品牌的公关打交道，更不会一年四季都在往各地时装周的飞机上编写稿件。
助理需要的眼界、经验、人脉和处事之道，没有一样是合格的。他和许多职场新人一样，是可以随意替代的消耗品。《Pioneer》的编辑们自嘲为“时尚民工”，披着光鲜外皮，昂头顶起层层叠叠的重压。而米皓他们，显然连自嘲的资格都没有。
他是一张被丢给程乾睿的废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