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那么难,总的找到什么方法慰藉自己继续活下去。
杨尼在相府晕厥之后是被冷水提头浇醒的。
张开眼他迷茫的看看四周,守着他的人心有戚戚,在一个角落悄声叹了下。
杨尼的身上火燎一样的痛。
很微薄的光线从头顶映照进来,突然身边一声闷响。
杨尼稍稍转头去看,脖子上火烧着难受。
一个人影站在他身边,守卫的人倒在地上,那人回头,是扶苏。
“你成什么样子了!”扶苏上前抓住杨尼的铁链,只稍稍用力,杨尼挣脱出来,软软的靠在他身上。
“劳烦……大爷费心。”
“我带你走,杨路臣太不是个东西!”
“大少爷……有自己的难处……”
扶苏的手稍松了松,拉得更紧。
“你身上的伤没好,这次这样一来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复原……”言语中竟有悔意,“我不该一时赌气弃你而去。”
杨尼靠在他身上,闻到一阵让人昏昏欲睡的好闻花香。不由得开口问道:“这是什么味道?”
“栀子花。”扶苏从怀里摸出一朵花放在杨尼面前,“我的护身符。”
扶苏带着杨尼朝外走了两三步,杨尼身体更软,扶苏顿住脚步。踌躇了会弯腰下去,一把将杨尼扛上自己的肩膀。
没离开多远,杨尼挣扎着从扶苏肩上跳下来。脚尖着地,引来身上伤口撕裂的疼痛,他忍着轻轻哼了哼。“大人,小人不能和你走。”“为什么?”“小人若是走了,大少爷那边不好交代。”“你……你……”扶苏瞪大眼睛看着杨尼,杨尼虚弱微笑算是回应。总有那么一种固执是旁人所不能理解的,尽管知道鸠毒无解,却还是甘心尝试。杨尼的心坠在谷底,他瞪着扶苏看,目光清澈却也干燥。扶苏的喉咙紧缩说不出话,他想笑一笑来缓和气氛,还没张口,杨尼已经有礼的将手从他手腕里抽出来。“大人对小人的关心,小人没齿难忘。”“若真是难忘……”扶苏苦笑。摇摇头,他叹气。“算了,你若不走,我强迫你也是无用。我陪你等着。”“大人?”“如你所说,我们不过都在坚持一种东西。”扶苏将杨尼搀到一旁坐下,靠在墙上望天。“大人……你还是走吧。”“去哪里?”“您会被小人连累的,一会相爷的人来,小人就说是自己打晕了他们,与您无关。”“若怕连累,今日你就不会见到我。”杨尼皱眉。他对扶苏的恨意未消,只是心中总有角落告诉自己不要再想。杨尼觉得自己是那么善忘的人,扶苏稍微对他和颜悦色,他便差点不记得自家的仇恨。他把脸转过去。“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故事么?”“那匹狼?”“还想听不?”“您说。”扶苏嘴角翘翘,坐在杨尼身边。长臂一伸将杨尼带进自己怀里。杨尼挣扎了下,扯动伤口,扶苏在他耳边轻轻吹气,他停住了动作。扶苏的声音响起来,低沉无奈。狼在天地间游走,寻找仙人的踪迹。它听说北海之巅有花,三千年一开三千年一凋零。花开之后,第一个见到的人可以许愿。狼穿过叠嶂的高山,再游过万里的冰河。狼看到了那花,极小的一只状若栀子,还只是花骨朵。狼虔诚的跪倒,佛光在西天,狼仰头上苍祈求护佑。狼说,佛,你告诉我这花要怎么开佛说,人在花前跪一年,不吃不喝不睡,花在一年的最后一天就会开放。狼跪了一年,那一年中鸟在他的头上筑巢,冰雪覆盖了他的头发。在一年的最后一天,狼看见花开的动作,非常轻柔和缓,却坚定不移的绽放了。狼欣喜若狂,却全身乏力,他倒在冰池中,几无法言语。狼说,请解除我与他的咒语。周围风静,无人应答。狼疑惑的注视着那花,直到它枯萎凋谢。狼的眼睛很重,然而他的心却不想死。他嘶吼着询问苍天,佛祖在西天拈花轻笑。“你告诉我……人在花前跪一年,不吃不喝不睡,花在一年的最后一天就会开放。”狼道。“我的确如此说过。”佛的笑容更甚,“然而……你忘记了么,你不是人。”
扶苏忽而低低的笑起来。
杨尼困难的仰头看他,那人眉目氤氲在一片看不清楚的薄雾里。可能昨天下雨,空气中散发着泥土的腥气。
有一束光掉落在扶苏的发角上,杨尼忽然觉察到一种遥远却又万分熟悉的感觉。
他皱皱眉头。
“大人……为何喜欢这个故事?”
“并不喜欢。”
“但看起来大人似乎很熟悉。”
“从小到大听着,想不熟悉也很困难。”扶苏坐得离他近了些,杨尼本能的朝边上挪了点。
扶苏的眼神在一瞬间似乎黯了下,然而仔细去看,又没有。
“杨尼,要怎么样,你才会放弃杨路臣?”
“当初我签的是长约,一生一世在杨府为奴。”杨尼说话从来婉转伤人。
扶苏笑起来。
“我说的是,你的心,什么时候才肯离开那个人。”
“大人……”杨尼似乎难堪。
扶苏收了笑容,捏捏自己的脸颊。
“果然苦笑比较伤神,你说我是笑起来好看还是不笑的时候好看?”
杨尼没忍住扑哧一声,看见扶苏瞥向他的眼神,忙掩上嘴。
“大人怎样都很完美。”
“比起杨路臣怎样?”
“这……”
“说。”扶苏忽然像个孩子一样再朝杨尼靠过来,杨尼没再躲闪,认真的盯着扶苏看。
“大少爷……比较端正。”
“我难道歪瓜劣枣?”扶苏皱眉点着自己的额。
杨尼忍着笑意看扶苏苦着的脸,觉得伤口一点点抽痛。
“不是,您比较……怎么说,妖娆……”
“妖娆?!”扶苏挑眉,不可置信。
“对,就是……看着您的眼睛,会觉得比女人还好看。”杨尼肯定的点点头。
扶苏腾地跳起来,杨尼一惊,下意识的拿手护住头。
“别……”他虚弱的哼了声,咬住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