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太多次,身体学会比神经更快的保护自己。既然都是要痛,不如痛的稍微少一点。
杨尼的处世哲学消极得让人看不到希望。
扶苏才想说什么,看见杨尼的样子,突然觉得很心疼。他小心翼翼的蹲回去,拉开杨尼抱着头的手。
“我逗你玩的,别怕。我又不是杨路臣,不会打你。”
这次杨尼却奇迹的没有反驳。
扶苏正为这样的改变而高兴,杨尼忽然毫无预兆的朝他倾斜过来。
扶苏一怔之中伸手扶住杨尼,他身体冰冷的没有温度。扶苏忙板过他的脸来看,潮红成一片,呼吸急促却紧闭着眼睛。
身上的伤口太深,杨尼终于受不住这样的虐待。
扶苏一把将他抱起来,这孩子轻的吓人,和多年之前没有变化。
扶苏将额抵在他的前额上,孩子猛地紧紧抓住他的衣领,喘息着道:“不要丢掉我。”
扶苏怔住。
这句话恁的叫人觉得熟悉,仿佛当年在佛像前,他听见仙人的呼喊,不要丢掉我。
不要不要不要。
扶苏的心口炸裂一样痛。
杨尼攀住他就不想放开,意识陷入混沌,扶苏忽然发现原来一直是自己逼他太紧,没有喘息余地。
扶苏轻轻抚着杨尼的头发,那孩子的头发服帖的睡在额上,怎么看怎么可怜。
扶苏摸着摸着,就觉得自己眼睛湿起来。他不了解这些液体是什么,为什么那么多年来一直寂寞的想要从他身体里涌动出来。
他只是贴着杨尼的耳朵,轻声问:“你想要回去么?回到那个人身边?”
杨尼无知无觉的点了点头。
扶苏深深的盯着他看。杨尼朝里转了点身,找个更舒服的位置,将头贴着扶苏心脏的位置。
扶苏看着他,蓦地就笑起来。
“杨尼……我是没心跳的人,你忘记了么?”
05.结
杨路臣被封驸马后在皇宫中宴席三日,期间杨尼病的死去活来,扶苏守在他的床边添汤加水,无计可施。
最好的大夫来看过,最好的药用了,杨尼不见好转。
最后扶苏在深夜潜入宫中,见到杨路臣。
他见到杨路臣时杨路臣正在公主府上小憩。
杨路臣看到扶苏先是一讶,很快恢复常态道:“你想如何?”
“跟我回去。”
“回哪里?”
“杨尼为了你快死了!你还是人就给我回去看看他!”
“我……”
杨路臣一皱眉,再舒展开。
“我不能。”他摇摇头,绸衣飘在夜风里,“扶苏,你知道,这是为杨家张名的好机会,我不能放弃。”
“懦夫。”
“也许我是,”杨路臣苦笑一声,“但我有这样大的家业,不能为了他……”
“你分明是喜欢他的。”
“那也不能构成我回去的理由。”杨路臣转身看着扶苏,“我欠他这一辈子,大不了下辈子做牛做马还他。”
扶苏仰头。
杨路臣才一转身,扶苏猛地压住他的肩。
“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答应他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扶苏,你不要逼我。”
“你可以试试。”
杨路臣深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他回头对扶苏笑一笑,猛地高亢一声喊道:“抓刺客!”
扶苏被他这一惊骇住,尚未回转过神来,手上力气稍松了松,杨路臣猛地一转身挣脱扶苏的束缚。
扶苏跨步上前,还未近杨路臣的身子,杨路臣突然从衣袖中里摸出一把匕首,直直的插进了扶苏的胸口。
扶苏愣愣的低头看看自己胸口上的匕首,倒退三步,再慢慢抬头看着杨路臣。
杨路臣喘着粗气看着他,扶苏怔愣的神色逐渐淡化,而后变为平静。
他慢慢站直了身子,微微一闭眼,将手覆上那把匕首。当他再次张开眼时,杨路臣倒抽一口冷气,惊的说不出话。
他看见扶苏的眼睛变成红色和绿色。
这样的颜色,常人是看不见的,然而他却看见了。
扶苏笑起来。
“很痛。”他安静的对杨路臣道,随后手上用力,匕首落地,伤口上没有血涌出,而他只是略皱了皱眉。
杨路臣惊的口齿不清起来:“你……你是什么怪物!”
“我是——神。”
扶苏仰天哈哈一笑,蓦地眼神凶狠。
他的牙齿从嘴里长出来,两只锋利的犬齿挂在嘴角旁边,于是连笑容也逐渐变得残暴。
“妖——妖怪……”杨路臣全没了平日的淡定谦和,恐惧蚕食他的生命,他腿一软跌倒在地上。
“既然如此……不要怪我。”扶苏微笑着靠近他。
杨尼蓦地从梦里惊醒,全身被冷汗淋湿。
周围已成繁星天,没有人声。
一切平静的不太正常,他摸摸自己的头,口干舌燥。
记忆停止在最后那一刻。扶苏温柔在头顶的对他笑,说你一定会好起来。
杨尼皱着眉揉眼睛,里面干涩得让他想涌出些液体来进行湿润。
杨路臣在哪里,扶苏又在哪里?他想找个人来问问。
杨尼撑着身子下床,脚尖和地面接触时有刺骨的痛沿着神经一路攀爬进大脑。他冷的打个哆嗦,原来已经是冬天了。
床边有一件狐裘的袄子,上好的质量,摸起来叫人爱不释手。一定是扶苏送给他的,只是不知道那人从哪里来的这么多银两,每天想着法的乱花。
杨尼的嘴角不自觉提起点。
窗户开了条缝,有冷风灌进来。杨尼将狐裘披在身上,拖着脚步走到窗边,才一伸手忽然窗户反向推开。
杨尼瞪大眼睛看着扶苏,扶苏的脸色沉的吓人。
杨尼呆呆地和他对望了会,缓和了表情,伸手去拉住扶苏的袖子。
“大人……怎么了?”
“快走。”
“什么?”
“杨路臣要带人来追捕你。”
“啊?”
脑子还没转过弯来,扶苏跃进窗里抓住他。
杨尼愣头愣脑的被扶苏带上门口的黑马,他窝在扶苏的怀里,理智告诉他不应该随着个人走,身体却不由自主贪恋那股温度。
他缩缩脖子,抬头看着扶苏,天上开始下雪。他的头被扶苏按在狐裘的衣服里,只露出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