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闻言只是哈哈一笑,随即指指自己胸口的位置,道:“杨少爷,您看,我可没流血。”
话音刚落,杨路臣脸色巨变。他不敢相信的盯着扶苏看了两眼,猛地策马回到身后军中。
杨路臣的声音高高扬起:“我今日以皇驸马的身份,令你将这个叛臣之子叫出来!否则……”
“皇驸马?”杨尼忽然开口接了他的话,“叛……臣?大少爷您一直……是这样的么?一直……都是?”
腰上的力量收紧又放松,对方空荡荡的没有声音传过来。
杨尼茫然的抬头看着扶苏,扶苏也看着他,然后将眼睛转开。
扶苏叹气道:“杨尼,我真的有点累,你最后告诉我一次吧,就最后一次,你想要什么。”
说完,扶苏笑起来,七分自嘲的样子,喃喃道:“你就真的……连命……”
“大人……带我走吧……”杨尼打断他,扶苏一震,不敢相信的低头看着他。
杨尼抬头,虚弱却坚定的对扶苏道:“请不要……将我交给他们。我想和大人去看看没有雪的南方,和您的家乡。”
扶苏震惊的说不出话,杨尼接过他手里的缰绳,忽然紧紧一鞭抽出,马嘶鸣着撒开蹄子狂奔起来。
身后追逐先是雷霆,后而渐渐小。杨尼心头的阴霾在奔跑中散尽,他笑起来,转头去看扶苏。
扶苏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杨尼奇怪的推推他,忽然扶苏的身子就歪着从马背上滚落下去。
杨尼惊的勒住缰,跌爬着从马背上跳下去到了扶苏身边,搀住他的身子。
扶苏心口处源源不断的涌出血来。
天上忽然开始下雪。
“大人!”杨尼惊叫。
“我……怎么了?”扶苏不明白的看着他,再看看自己的手心,低头去闻了闻,“这是……血?”
“大人您什么时候受的伤?”
“不知道……”扶苏皱着眉,胸口的痛让他新奇也不知所措。
他为何会受伤,明明是受过诅咒的人,永世不会死亡,为何会受伤?扶苏想不明白,只是看着杨尼惊慌失措的喊着他的名字。
扶苏困难的抬手摸摸杨尼的头顶。
“我……不是人……怎么会受伤……”他微笑起来,“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你才说想与我一起……我怎会受伤……”
话音才落,忽然电光闪过,扶苏明白了。
上天的诅咒是永世不在一起,若杨尼不死,便是他死。
扶苏按住那个出血的伤口,杨尼的眼泪掉在他面前,他连去擦的力气都没有。
很快再次被人包围起来,杨路臣踏着马蹄走近他。
环顾一圈,杨路臣叹气:“你终究还是会死的人。”
扶苏冷笑一下,撑着身体跪在地上,单手将杨尼一把捞到身后。
“你要不要试试。”他说。
杨路臣下马,走到离扶苏不远五步的地方,弯腰仿佛嘲弄道:“未尝不可。”
那一瞬扶苏忽然笑了笑。雪花飘落在他提起的唇角上,显得诡异而可怕。
他出剑。
剑身十分锋利,只是经过就叫人觉得被光芒割伤。
他的剑尖指着杨路臣的心口。
扶苏的笑容扩大,他的速度很快,杨路臣没有机会闪躲。
然后温热的血溅到他脸上,扶苏怔住,他的笑容猛地消失。
剑身直直的插在杨尼心口上。
扶苏胸口的伤慢慢开始愈合,力量回到他的身上,而他的意识却远飘了。
眼前迅速被红色染遍的杨尼漂亮到让人无法正视。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为什么……”扶苏摸着完好的心脏,看着杨尼近在咫尺的脸。
杨尼一把推开错愕中扶住他的杨路臣,身体前倾,无力的倒在扶苏身上。
他的手抚在扶苏脸上,杨尼笑得满足。
“大人……杨尼能为您所做太少,今日能让您免于牢狱之灾……是小人的心愿……”
“你……”
“大人……请将杨尼的尸骨带到南方。”杨尼的手滑下来,垂在身体旁,“南方……一定很美丽吧……”
06.第三世
榻头的红木柜子有些斑驳,微弱的月光照进来,床上翻滚的身影终于有了一刻的暂停。
男人撑住自己的身子,肌肉在背部绷紧,然后极轻的哼了声。
他翻到床的另一头睡下,微微喘着粗气。
陈石缓过气来,将脸侧过去盯着常敢生看。
那人的额发凌乱,面色虽潮,却已有了淡却的迹象。
陈石盯着他看了很有一会,犹豫着开口问:“你今晚……是否还要回去?”
“那自然。”常敢生答得自如,眼角稍微吊起一点,虽并无直接嘲笑他的失态,神色却依旧是讥诮得厉害的。
陈石将眼睛转回来,打个哈欠。他其实在某些时候很想哭一场,然后用力挤眼泪时才发现自己只是想笑。
常敢生起身,抓了放在床头的衣裳披好,回头看看陈石,陈石眯着眼陈敞着身子。
常敢生在那一秒有些愧疚,但只是那一秒而已。
“走了,盖好被子,小心着凉。”
陈石没看他,点点头,乖巧的伸手过去将被子扯了过来搭上。
已是深秋,身上却没有凉意。
陈石看着自己的指尖,有两根冻得发红,自己在那里不受控制的微颤着,这时他才感到有风。
抬头时常敢生已经离开了。
陈石懒散的笑起来。
就算深吻到唇色发紫,双目也未真正凝望过。常敢生对他的厌恶表现得这么露骨,任谁多看两眼也会感到倦怠。
陈石用拥抱企图将他们之间的距离缩到最小,而那其中的温度却还是无法挽回的冻结成冰。他哂哂笑着看屋脊,很久之后才醒悟原来他是先学会了不去希望,而后才逐渐不再惊喜。
陈石和陈新,两个双生的兄弟。
陈新是大哥,陈石是小弟。陈石比陈新晚了一刻钟出生,他比陈新早一刻钟认识常敢生。
那时候的常敢生是他家里常客,陈石记得当时自己还很小,第一次看着常敢生只是缩在人后不敢讲话。一双眼在常敢生身上来回晃荡着,就觉得这个叔叔真是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