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常敢生的头发散在脸颊旁,遮住了他的眼睛。
常敢生低着头,拿手抚着额。陈石站着无言,他并不知道该如何与常敢生说话。
良久之后,常敢生停止了低语,他抬头看着陈石。
陈石的心口一颤,眉尖不由自主攒起来。
“仙人。”常敢生对他笑笑,陈石僵在原处。
“我……不是仙人。我是陈石。”
常敢生点点头,哦了声又将脸转过去。他的头靠在墙上,远远盯着天,天色正晚,宴散之后传出些凉意。
陈老爷回放休息去了,临走时叮嘱陈石好好照顾常敢生。
“叔父,您累了,我扶您去休息。”陈石伸手去搀常敢生。
常敢生忽然抓住他,反手一用力将陈石带进自己怀里。陈石尚未来得及挣脱,常敢生的头就埋在他的领子里。
陈石停了动作,犹豫半晌,怯怯的摸摸常敢生的头发。
“叔……父?”
“我等了你……几千年……为什么还是……为什么……”常敢生的意识已经混沌,他抬头看着陈石,平日里隐藏的眼眸颜色尽显,妖艳却很凄切。
牙关咬紧又松,陈石哂哂的笑笑,“您醉了。”
常敢生复将头埋回去,靠在陈石衣领敞开的地方,皮肤干燥的气味还有灼伤人的温度。
常敢生的额抵在陈石的肩胛骨上,那孩子很瘦削,瘦得不适合拥抱。
但总有那么一种人,明知道会痛,还是义无反顾的拥抱上去,企图获得那一点虚幻的体温。
陈石由着他抱着。他不很喜欢与人亲近,然而常敢生是例外。
他的手一直温柔的梳理着常敢生的头发,闻着他身上的味道,算着自己还能这样过多久。
突然常敢生抱着他起身。
陈石被他带着几乎脚尖离地,他惊讶的盯着常敢生双色的眼睛,常敢生的脸慢慢接近他,然而却不是看着他的。
陈石从他的眼里看见一张和陈新一模一样的面孔。
人真的很奇怪。有时候越相爱,就越遥远。
陈石温顺的跟着常敢生走到床边,他贪恋的看着那人急切中除去自己和他的衣裳,目光在迷惘而苦恼中寻找着什么。陈石将头侧过去,月光在外面黯淡,他手上的印记火灼一样疼痛的幸福着。
常敢生深深的吻住他,无法呼吸,几乎窒命。然而陈石笑起来,他抱住常敢生的背,那人的肩骨高低起伏,暴烈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陈石抚摸他的背,给予可怜的一点点安慰。
常敢生的动作稍微柔和一点,在喘息之间,他闭着眼进入陈石的身体,然而发出轻微的叹息。
陈石痛的脚趾蜷缩。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迅速筋骨错位,而常敢生越发不能控制的激动着。
陈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是酒的副作用还是这个人失望太久一晌贪欢。他只知道自己爱这个人,已到了可以为他拆散骨骼的地步。
陈石紧紧抓住常敢生的手,十指交握在一起。
常敢生的身体一直偏凉,陈石抱着他的时候打个哆嗦。
他是凡人的体质,很难承受这样的妖气。
而常敢生似乎很久没有吃人,他已经脱离自己的族群太久。
陈石咬住常敢生的肩膀,常敢生仰头。
他的头发顷刻变长,在没有月的夜晚散落在陈石身边,纠缠着陈石的手脚。陈石接受着常敢生的气息,听着他在耳边一次次痛苦的喊着陈新的名字。
陈石笑起来。
他是真的有点嫉妒,只是有一点而已。
第二天天明,常敢生看见陈石青紫的伤痕。他的身体白皙,稍有其他的颜色就会显现出来。
陈石昏睡着,常敢生头脑一阵钝痛,犹豫的伸手过去摸摸陈石的头发,心中懊恼。
陈石醒过来。他一直浅眠,稍有动静就会惊醒。
他抬眼看着常敢生,再低头看看自己。
常敢生痛苦的皱眉。
“小石……”
“叔父早。”陈石对他点点头,转过身去扯了床头的衣服背对他穿上,“等用完早膳,侄儿送您出去。”
“昨晚我们……”
“喝酒乱性,不足为奇。叔父不必自责。”
常敢生盯着陈石的背影,眉头不舒服的皱起来。常敢生不知道自己心里怎么,听见陈石那么简单的回答就是觉得缺少了点什么。如果这孩子惊愕诧异还好,为什么他会这样淡定。
是因为不值一提还是别的什么?
常敢生穿衣,陈石下地站在他身边。常敢生在间歇瞥了瞥陈石,陈石的眼睛始终盯着远方,神色困顿而懒散。他的确未放在心上。
常敢生叹一口气。心中的石头落地,然而另一种奇怪的情绪却在酝酿,挥之不去,他摇摇头不去再想。
回忆卡住,陈石揉揉额,将被角抓过来狠狠裹在身上。
今日是陈新大婚,常敢生姗姗来迟,送上的礼物是半人高的珊瑚树,贵重的让人乍舌。
陈石一直站在常敢生身后,他看不清那人的面孔,也不敢去看清楚。
常敢生一杯接一杯的和陈新拼酒,笑容堆满面,却达不到眼里。
陈石看得心疼,然而他有什么立场去劝阻。只好呆呆地站在那人身后准备随时接住他倒下来的身体。
而后宾客散尽,常敢生有些失态的抓着陈新的衣角,一遍遍重复,你要幸福。
陈石咬着牙面不改色的倾听,陈新醉意朦胧,挥挥手,回去洞房花烛。
常敢生呆呆地站在喜堂下面看着那个双喜字,嘴角咧出一抹笑意,而后回头看着陈石。
“叔父……您还好么?”
“洞房花烛夜,洞房花烛。”常敢生盯着他嗫嚅。
陈石皱着眉上前,又将那些皱褶一根根自己抹平打开。
“大哥他……”
“你知道我喜欢他,对不?”
“是。”
“你喜欢我对不?”
陈石沉吟,常敢生笑起来。
“为什么我能抱的人,永远不是我想抱的人?”常敢生说话一直温柔并存着残忍,陈石将牙齿咬到松动才一点点微笑着放开。
“您醉了。”他说。
常敢生挥开他扶过来的手,摇晃着身子离开。
陈石沉默的跟在他身后,一直走到后花园中。
两人同时停了脚步。
当年的陈家尚未修建这个小湖,常敢生过来找他们兄弟二人玩耍,累了坐在后院的庭中。
常敢生那时问他们,生日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