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渐渐地低沉了下去,带着些微的沮丧和不可说的缠绵纠结,避开梅长苏的眼睛喃喃道:“我总是怀念我们曾经年少的日子,但是……却也很珍惜现在的时光。从到到尾,我真心喜欢爱慕的,都是你一个人。”
梅长苏看着萧景琰微垂的头,忽然觉得他这个样子极像受了挫折的幼狮,垂着头很是丧气的模样,让人很想摸摸他的头,让他重新露出那副骄傲明亮的神色来。
于是梅长苏也真的这么做了,他伸手在萧景琰头上揉了一把,把他沐浴后梳的整齐的头发揉成一团乱毛,带着几分恶作剧地笑意:“我知道啦,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把自己当林殊了?”
他笑意狡黠,双眼明亮亮泛着光,手指微微曲起在萧景琰头上一磕:“我只是说我不是当年的林殊了,现在我身体差成这个样子,难道还能再跟你舞刀弄枪,骑马猎s_h_è 不成?”磕完一下梅长苏还觉得不过瘾,报复似的又敲了几下:“真是头水牛,笨死了。”
萧景琰被他敲得一愣,怔了半晌终于找到空挡把这人的手腕塞进了被子里:“总会好的,你现在不安心养着,怎么欺负我都做不到。”说罢欺身上前吻住梅长苏的唇瓣,在齿边纠缠舔舐了一遍,心满意足地立起身来:“比如现在,你就拿我没办法。”
梅长苏被他吻得气息不匀,扶着床边喘了几口气,听到这话眉头一挑,慢慢将身子缩进被衾里,带着高深莫测的笑意。
”既然如此,苏某便和殿下谈谈,您是何时知道的苏某身份吧。“
——————————————————————
静妃:儿子,为什么你永远都不明白,嘴炮这件事,你是比不过小殊的
*终于把宗主的精分症治好了一半(明面上看来)
*接下里就是清甜无虐(大雾)的剧情了!
16逢君欲话当年事,已是青丝化雪时
猎宫前弥漫的硝烟战火被一场雨水就冲刷的干干净净,若不是砖石台阁上犹存刀兵斧钺的痕迹,几乎难觅前几天就在这里发生的一场惨烈战事。萧景琰静静立在主殿台阶上看着来往打扫的宫人,说不清心里是几分悲凉还是几分嘲讽。
这些厮杀至最后一刻的将士留下的鲜血,在当今大梁的天子眼中却是一份耻辱,一份昭示他为君为父都失败彻底的判书。他那样急着抹去这样的印记,连血战身死的将士尸骨都急于CaoCao掩埋,最终还是在萧景琰一句生者寒心下收了旨意,允诺好好安葬。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那日梅长苏意识清醒过来,向他细细询问梁帝对叛党余孽和生还将士的处置,听到最后沉默不言,倚在床榻上神情萧索而悲怆,只慢慢吐出了这一句话。
萧景琰深深吸了口气,面对这偌大巍峨猎宫,陡然生出一阵无力感,只能慢慢敛下眉眼,手指渐渐握紧攒成拳。
战英在他身后站了一会,觉得殿下周身气氛肃杀,半晌才小心翼翼出声道:“殿下,下面有人来报,您说的那个毛人,已经找到了,现在把他锁在屋子里,您要不要去看看?”
萧景琰这才恍然从一腔悲怆中醒过神来,强行收敛了心神,点点头道:“好。”他微微一顿,犹豫片刻又接着道:“请母妃也过来一趟,不必瞒着苏先生。”
战英满腹疑问地领命退下了,他看着自家殿下心事重重的模样,觉得这几日殿下和苏先生都有几分古怪,让他越发的难以理解了。
傍晚时分列战英在关守毛人的门口守了一炷香的时间,果然等到了苏先生披着厚裘行色匆匆遮掩行踪而来。战英上前一步扶住梅长苏道了一句殿下在等里面等着,为他轻轻推开门。
梅长苏抬眼望过去,萧景琰背对着他微微转过身,抿紧了唇角不说话。他身边一个满身白毛的人蜷缩在床脚抬头望向他,神色一恸,满眼都是惊讶和不可置信。
这样熟悉的场景是何等似曾相识,多年前他在青山深阁里挣扎醒来,见到的也是这样面目全非的自己。
梅长苏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扶不稳门框,他摆摆手推开了战英和飞流的搀扶,一步一顿地走到聂锋身边,声音颤抖充满希冀地握紧了他的手腕:“让我看看……你的手环,好吗?”
逢君欲话当年事,已是青丝化雪时。
这一夜交杂着重逢的喜悦和物是人非的悲怆,梅长苏谢绝了萧景琰相陪的请求,慢慢扶着黎刚自己回了东厢房。甄平给他暖了手炉和炭火,在他对面满怀担忧地跪坐下:“聂将军他……宗主,你还好吗?”
梅长苏大病初愈,又在寒风中深夜来回了一趟心神悲戚,脸色几乎是变作了惨白,他摆摆手示意甄平将蔺晨留下的药拿来,就着温水咽了下去,片刻才恢复了些许气色,能够稍稍匀息了一口气过来。
药瓶已经空了,甄平愁眉不展地给梅长苏缓缓地顺着气:“宗主,你前几天才让送信请蔺少阁主过来,现在药已经没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到了哪里。”
梅长苏垂下眼睫:“蔺晨的速度快的很,只怕不出一个月,就能到了金陵,你无须担心。”他表情似悲似喜,喃喃道:“火寒毒……祸兮幸兮,没想到,聂锋大哥居然还活着。”
甄平神色一动,他是少数几个知晓内情又这么多年跟在梅长苏身边的,细细想了一下,忽然有几分紧张地问道:“那靖王殿下……不是也知道了火寒毒的事?你要怎么瞒着他……”
火盆里燃起些微的火星,梅长苏靠着火光坐近了些,就着炭火取暖。他淸隽的眉目在暖融融的微光里投出y-in影,神情是少见的犹豫:”不,景琰他,已经知道了。“
甄平轻咦了一声,梅长苏靠着身后的椅子慢慢吐出一口气,缓声道:“他认出了聂锋的身份,还请了静妃娘娘前去诊治,定是已经知晓了火寒毒的来龙去脉和诊治方法。只是不知道静妃娘娘对他如实说了多少,他现下知不知晓我的状况罢了。”
甄平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只能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扶住梅长苏去躺下。这一夜梅长苏心力交瘁大悲大喜,整个人较之白日又虚弱了几分。甄平为他把几层被子压得严严实实盖好,犹豫了片刻还是道:“宗主,往事沉重,您还是要先好好活下去才好。”
梅长苏有些疲惫地拉了拉被衾:“我知道,大业未成,我无论如何都会坚持下去。”他闭着眼侧身躺下,甄平为他熄了灯火转身刚想出去,忽然又听到床榻上一道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传来。
梅长苏阖着双目,声音低沉又暗怀着一分缱绻:“何况,现在我有了其他活下去的理由。”
过了几日猎宫诸人终于率部回朝,来时浩浩荡荡的仪仗气派全变作了萎靡哀肃。梅长苏倚在马车车厢内神色倦倦,一觉醒来发现车队已经停下休整。而自己正靠在萧景琰身上,他不知什么时候钻了进来,神色自若地拿着一本书翻开。
梅长苏皱皱眉从萧景琰身上起来坐好,理了理弄皱的衣角,不赞同道:“殿下还是莫要四处跑动,招惹非议的好。”
萧景琰随手将书放下,跳下马车朝着梅长苏伸开一只手扶他下来,神色淡淡道:“我正是要招惹非议。”
梅长苏轻呵了一声,他心知萧景琰要让他堂堂正正地以梅长苏的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虽不太赞同,在这件事却也拗不过萧景琰,只能叹口气扶着萧景琰的手臂喘了会:“快了些,当心惹当今这位陛下不高兴。”
白衣轻裘的公子眉目中带着玩味,萧景琰有些心痒痒地凑过去偷偷亲了亲:“不会的,我会让父皇自己提出来,一切皆将如他所愿。”
他竖起食指比了个手势,阻止了梅长苏将要出口的话,神色坚定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让你重返朝堂,我非做不可,这山河变换河清海晏的天下,必要由你和我一同见证。”
四月的春风和煦而温暖,梅长苏微微怔愣了一下,看着眼前人坚定郑重的神色,心口也微微一暖:“……知道了。”
17波诡云谲江湖事,算尽宫闱始发生
誉王自裁了。
萧景桓一生执着于皇位天下,机关算尽苟且经营,到头来九安山终于畅快抒臆了一场。败者为负,他撑着一口气忍辱负重回京,要的不过是一道亲自赐死的旨意。他恨极了这个父皇,想要用这道旨意在梁帝心里挖一道疤,看看自己这个异族的小棋子能留下个什么影子,倘若能够让他有些许后悔难过,也是死都痛快了。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梅长苏已经送了蓝瑾离开金陵,萧景琰替他拢了拢披风,轻声问道:“这算是他唯一为誉王妃做过的事了,你将她送去了哪里?”
这天雨下的极大,梅长苏还是执意亲自到城郊外来看上一眼。他有些感怀地摇摇头,声音在淅淅沥沥的雨声轻微而虚弱:“我不知道。”
要让一个谋逆皇子的遗腹子平安长大,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在这个世界上销声匿迹,谁也不知道还有这个孩子的存在。江左盟会将他们母子俩远远带离金陵,但是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就连梅长苏自己,也不会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当一个人没有身份的时候,他就是死了。
夏日的雨带着满满的潮s-hi闷气,梅长苏捂着嘴咳了咳,神色显而易见地疲惫了起来。
自九安山回来后他的身体就一日差过一日,萧景琰明里暗里打听了多次,静贵妃也惦记的很,多次托他打探。但是翻来覆去查看只说是身体弱了些需要休养。梅长苏还笑话他惊弓之鸟思虑过多,可是萧景琰却几乎是以敏锐的直觉猜到,真相并不像梅长苏说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