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说什么?”杭明武听出这人是故意说出这话的,“你到底是谁?”
“我?”任柳江道,“先皇长子,杭尚德。”
“你!”杭明武闻言一愣,猛然止住脚步,不可置信的盯着面前这人。杭尚德是谁他自然知晓,不过此人早已死去二十多年,怎又会在这里出现。杭尚德为先皇元后所生之长子嫡子,才华横溢,有治世之大才,很得先皇喜爱,于少年时便立为太子。只可惜此人英年早逝,于二十三年前前往洛阳赈灾途中不幸病逝。也正是因为杭尚德的死,才有了后来先皇驾崩,继后之子成荣帝登基,祸乱朝纲,诬陷方信,致使国家大乱等一系列事情。他的皇兄,也就是当今圣上与这位皇长子的关系非常好,登基后曾不止一次跟杭明武提到英年早逝的杭尚德。他还曾说,若当年杭尚德没有死,恐怕现在耀国早已疆土辽阔,威震四海了。
“你不是……”
“不过是假死而已。”杭尚德说的轻巧,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
“为什么!”
“这也是先皇的意思。”杭尚德说,“我无意于皇位,向往江湖风云,又有龙阳之好,誓不娶女子。先皇气我一意孤行,但又不忍心责罚我。他想着若是突然下旨废黜我的太子之位,必定会惹得朝中不安,日后新皇登基也不一定会对我有所保护。我与先皇感情深厚,先皇不忍想像我日后落魄,便从了我意,授意我去洛阳赈灾,做出一番假死的戏来。这样一来,朝中再无杭尚德,江湖中多了一位柳江先生,我既没有成为皇家的笑柄,也随了自己的心愿,可以算是皆大欢喜。只可惜世间无两全,我虽游荡江湖闲云野鹤,但却再也无法和知己爱人相见了。”
“你……”杭尚德说的轻描淡写,但个中苦楚千万,定不如他说的这般简单。杭明武呆愣着看着眼前这人,话到嘴边,反而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我入江湖后便成立了浩水帮,最初的帮众是从方家军退下的士兵。”杭尚德接着说道,“这些士兵大多身有残疾,无家可归,我这江湖帮派反倒是给了他们一个栖身之地。后来,成荣帝登基,朝中动荡。方信偷偷地将大部分方家军的军人和家属转移到浩水帮中。这块地方方信其实早就发现了,只不过还没来得及上报朝廷,先皇就驾崩了。成荣帝与方信一向不对付,方信便弃了上报的心思,干脆将这里当成了方家军的最后退路。待到后来方信被诬陷,他举家逃到这里,建立了青山村,这才有了你现在看到的一切。”
“你既然与皇兄关系亲密,那为何皇兄登基后你不现身呢?还有方信将军,他又是为什么宁可蜗居于此也不愿回朝廷效命?”
“现身又有什么用呢。”杭尚德轻叹一声,“崇文登基之时,朝中局势不稳,四方蛮夷趁乱进攻,国家危亡。我若在那时现身,定会再度掀起波澜,那不就成了火上浇油吗。至于后来,外乱平定,朝中秩序井然,我就更加没有出现的必要了。我于国事本就无感,于江湖之上四处逍遥反倒更加得我心意,那我又何必跑去京城徒增那一份烦恼呢。至于方信,他的事情自有人会说与你,我就不多嘴了。”
“此番回京,我该如何向皇兄禀报?”杭明武沉吟半晌,问道。
“你不必禀报,我自会与你同去。”杭尚德说道,“既然已经现身,那我定会给你们一个解释。你就不用操心了。”
“多嘴问一句。”杭明武道,“您的爱人,是朝中人吗?”
“吾名任柳江。”杭尚德没头没尾的说了这样一句话,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任柳江……柳江……任……”杭明武站在原地呢喃半晌,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抬头看向杭尚德离去的方向,“任江流!”
这任江流是朝中可以与方信齐名的武将,此人草莽出身,英勇善战,年过半百,尚未婚配。此番看来,是为这皇长子守身如玉了。
第十三章:缘由(下)
“杭明武!”祭祀完毕,方中元一路疾行,冲回家中。他猛的冲进自己的房间,却见着杭明武盘坐在炕上,手握一卷书,很是悠闲自得。
“跑那么快做什么。”杭明武放下书卷,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的将气喘吁吁的少年扯到自己身前。方中元身上还穿着铠甲,脸上的血迹还没有擦拭干净,显然是急匆匆的跑回来的。
“怕你跑了。”方中元喘着粗气,板着脸认真说道。他从地室出来后找不见杭明武,便问自家舅舅,结果这位无良大人支支吾吾的说了半天,大体意思是说杭明武正在收拾行李,准备回京了。也正赶上方中元劳累了三天,脑子早就晕成一团糨糊,根本没心思去考虑自家舅舅是不是在泛坏水,着急忙活的就跑回来了,没想到真的着了道,被杭尚德耍了一把。
杭明武听他这么一解释也是哭笑不得。他本觉得杭尚德是个正直之人,没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现在看来,这人肚子里的黑水可不比他那位皇兄少。
“我可还没听你的解释呢,怎么可能跑。”杭明武宠溺的摸摸方中元的头顶,又从一旁寻了一块湿帕子,帮少年擦去脸上的血迹。
“那你现在要听吗?”方中元问。
“大体的事情杭尚德已经跟我说了。”杭明武漫不经心的说道,手上不停,替少年卸去身上沉重的铠甲,“我只是不解,朝廷已经替你父亲平反冤屈,他为何还要隐居于此。还有你,你既然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又是为何不明言直说,反而要遮遮掩掩的绕圈子。”
“父亲当初有颇多的顾虑,他也是在几番思索抉择之下才决定蜗居青山村的。”方中元任由杭明武摆弄,嘴上不停,轻声解释到,“自古身为人臣,最忌功高盖主。我父亲十六岁入伍从军,待到成荣帝登基时,已然战功赫赫,封无可封。成荣帝诬陷之事也不过是给他敲响警钟,让他意识到皇家无情,他即使是战场上的常胜将军,在朝中,也敌不过皇上的一纸书文。因此百般思量之下,父亲决定隐居于此,不再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