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赫赫有名的威远将军还贪生怕死不成。”杭明武闻言嗤笑一声，讥讽道。
“不是怕死，”方中元也不恼，而是一本正经的解释起来，“而是牵挂太多。父亲曾说过，若是当日他孤身一人，无论如何他也会重回朝中为国效力。但他身上还肩负着我们一家人的性命，方家军千百人的性命，这些都是他的责任。他不能带着他的家人他的弟兄去冒险。蜗居山村，虽说无法征战沙场快意恩仇，但最起码没有无妄之灾。所幸这里地势特殊，住在这里也算是为国效力，仍能做到保家卫国。”
杭明武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份解释。
“父亲将青山村交于我时，还将代表方家族长身份的玉牌一同交给了我。他交代我说，这青山村是国家的门户，是方家军的家园，无论于公于私，我都必须守护好这片土地。父亲不希望青山村，不希望方家军再次曝露于朝廷眼中，因此特意交代我，说是在西夏人发兵攻打之前，都务必要守护住青山村村民的身份。你初来时，四处打探行踪可疑，着实让人怀疑。后来，我们知晓你的身份和来意，也曾几次探讨过要不要将方家军的事情告知与你。正巧那时有西夏探子在青山村附近游荡探查，西夏方面也是蠢蠢欲动。我们权衡之下，觉得既然免不了与西夏一战，不如在战时，用最直白的方式将我们的身份告知与你。毕竟当年方家出事是你也不到十岁，恐怕不太清楚舅舅还有父亲的事情，单单用言语来解释估计你也会半信半疑，倒不如直接将事实陈列于你眼前，这样更加有说服力。”
“这可不单单是说服力的问题，你们简直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吓。”杭明武没好气的说道，“我当时虽然年幼，但是对方信将军还是有印象的。再加上这些年与方忠将军方义将军共事，对当年方家的事也是了解的八九不离十，怎就像你们顾虑的那般世事不知。”
“倒是我们考虑不周了。”方中元轻笑，言语间疲态尽显。
“我最惊讶的倒不是方家军的事，而是杭尚德，还有你的身份。”杭明武轻抚着眼前之人的后背，沉声说道，“虽然你一直大叔大叔的喊着我，但我可真不希望自己成了你的长辈啊。你的母亲是映阳长公主，按辈分来算，你到成了我的外甥。要不要叫声舅舅听听。”
“我喜欢你。”少年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杭明武惊讶的瞪大了双眼，这还是少年第一次如此直白的说出这四个字，“我这人于亲情方面一向淡薄。你我之间的亲属关系就如同方明宇与我一般，我称他一声堂哥，不过是为了礼貌而已。虽然血脉相通，但你我二人在此之前从未相见，根本就是陌生人，有什么亲缘可以讲呢。你所顾虑的事情正是我所不在意的。我中意于你，自不会因为那些微的血缘关系而放弃这份感情。换句话说，我喜欢你，就算你我之间是舅甥又如何！”
“胡闹。”杭明武笑骂着将少年揽到怀里。伦理纲常从不是我辈之束缚，倒是他想差了。
“事情了结后，我陪着你回京城吧。”方中元将脸埋在杭明武的肩窝处，嘟嘟囔囔的说道，“舅舅说，有些事情要跟皇上解释清楚，要宽他老人家的心。你要带我好好在京城玩。我听说那里有好多戏园子，你要带我去听戏，我最喜欢听戏了……”
“好。”
“好累啊……”
“睡吧。”杭明武轻拍着少年的背，哄到，“我陪着你呢。”
是夜，夜色如水。
第十四章：命中注定（上）
入京面圣的事，说不上特别顺利，但也没出什么幺蛾子。
方忠父子还有那几百精英将士并没有回来。青山村那边局势不稳，有他们在那里驻守，方中元才能放心的离开村子。这次和杭明武主仆一同回京的，除了方中元和杭尚德，就只剩一个袁杰了。
明德帝杭崇文在知晓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果真是怒火中烧，可当他看见杭尚德时，这股火气便烟消云散了。人还活着总归是好的，杭崇文这样安慰自己，总比一尊冷冰冰的墓碑要好。
杭尚德与杭崇文的关系，就如同杭崇文对杭明武那般，此番相见，杭崇文自是要拉着这位兄长好好地聊聊往事。于是乎，曾经备受宠爱的小弟杭明武失宠了，被自家兄长赶到外殿陪着嫂子和侄子喝茶聊天。
内殿里，两只老狐狸在不停地讨价还价，外殿中，皇后热情的招呼着方中元喝茶吃点心，心中的慈爱之情多的都快要溢出来了，看的一旁的太子爷好不心酸。
映阳长公主尚在闺中时就有好友无数，这皇后娘娘也是其中之一。两人本就是闺中密友，嫁人后又成了妯娌连襟，来往更是频繁，关系好的堪比亲生姐妹。如今二十年过去，两人已是相隔阴阳，再无相见可能，皇后娘娘只能看着长相肖母的方中元，来寄托心中的哀思。
杭明武闲的无聊，便把小侄子叫到身旁，想要问问这孩子的学习状况。只可惜太子爷很不给他面子，理都不理他，一门心思的盯着安然喝茶的方中元看。杭明武心下犹然生出一股挫败感，很是无奈的将太子的头发揉成鸡窝，而后扯扯方中元的衣袖，示意他说几句话，别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论辈分算，方中元算是宫中一众皇子的兄长。太子爷当惯了长兄，疼惯了身后的弟妹，也很想有个兄长来关爱关爱他。此番见到方中元他是比谁都兴奋，但皇家的礼仪让他不敢太过放肆，只能板着端着的盯着方中元看，希望这个小哥哥能注意到他，跟他聊聊天。
到底是个十二岁的小娃子，就算再怎么被拘束，小孩子的天性还是有的。
皇后娘娘看着自己那个总是板着脸的大儿子此时此刻露出一副求表扬求抚_mo求搭理的小模样，开心的不得了。她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老成了，一点没有小孩子该有的样子。而这次太子的表现总算显露出了一点孩子的天性，皇后也是欣慰不已，转而对方中元也是更添三分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