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是他。
沈故夕眉心戾气凝聚,唇角却挑起蛊惑的弧度,“你很聪明。”指尖用力,“噗”的一声扎入柔软的皮肤,切断了那人的气管,“却又很愚蠢。”
鲜血顺着沈故夕白皙的手指流出来,染红地上散了一地的白莲花瓣,他艳丽的容色在这样明媚的日光里舒展如画中精怪,“你不像他。”手指重重一划,生生用指甲割开了那人的咽喉,“谁都不会像他。”
血红如花,飞溅如一幅泼墨画。沈故夕转身,再不看一眼那具委顿身后的尸首。
尽管那人的脸易容成那个人的样子。
他眯着幽深的一双眼,一路走出回廊,用来杀人的指甲整个向外翻出去,指尖血肉模糊,混着对方的血,一路滴落一线红色。
触目如相思。
“唐祁。”沈故夕勾起唇角,“你骗我。”
视线迷离,从方才起便一直不曾褪去的困意排山倒海而来,他眼前一黑,歪倒在花园冷硬的青石路上。
13.火海
你知道不知道地狱是什么颜色?
红色。
漫长的,仿佛永远都不会有尽头的黑暗。沈故夕张开双眼,一眼便看见了那张昏迷之前脑海里闪现的脸。
他被他抱在怀里。
沈故夕的神思还很迷糊,所以他趋向本能的蜷起身子,将头埋向那人的颈窝。
好闻的檀香味道,淡淡的,鼻子一吸就会消散。
“噼噼啪啪”的燃烧的声响在那人身后此起彼伏,空气中尽是烧焦的味道。沈故夕的神思在这声响里渐渐清明起来,他靠在那人怀中,一动不动。
平时,他会在这种时候占自己便宜,逗自己说一些他想听的话。
如今想起来,那时候的自己一定特别可笑。
沈故夕偎在唐祁低笑,笑声华丽雍容,肩膀一颤一颤,“唐祁,你可真会打算盘。”他抬起头,正对上唐祁落下来的目光,“我输得心服口服。”
唐祁笑,“错了。该是一败涂地才对。”眉眼弯弯,笑意如水,温柔浸入人心。
再看时,眼底一片疏离冰冷,残忍得波澜不惊。
沈故夕轻笑,“是啊,真不甘心。”
不甘心,甚至不敢去问究竟为何。
唐祁将他纳在怀里,“我很失望。”他低头看着怀中妖冶如花的青年,唇角下拉一个弧度,笑意中带了几分失望的意味,“我本以为你会比其他人更有趣……却原来,你也不过是长了一张讨人喜欢的皮相而已。”
“你不知道?”沈故夕扯开嘲讽笑意,“我以为你一直知道。”
唐祁大概是在笑,沈故夕倚在他微微颤动的胸膛,听到他说,“但你也有让我惊讶的地方……我没有料到你会这么快怀疑到我头上……本还想着来一场英雄救美的呢……你怎么知道的?”一双深黑的眸子带着兴味笼下来,沈故夕几乎以为自己就要被困死在这目光的牢笼里。
他闭上眼,唇角一抹笑,“安神香。这世上,知道用安神香对付我的,又有几人?”
如果我没有从那样浓郁的香味中尝到的恨的味道,或许,现在的我,已经死了。
眼前尽是跃动的火光,火焰高起,灼热的空气逼得人喘不过气。沈故夕听着火海中的惨呼及兵戎相接的声响,无力感铺天盖地。
这是他一手创立的夕照,是他赌上光明与性命创立的夕照。
他笑起来,眉目如画,黑眸半睁,“唐祁,我恨你。”
唐祁笑,“我知道。”
回廊檐柱,雕梁画栋,顷刻成灰。夜风卷着火焰的温度扬起沈故夕泻在唐祁肩臂上的缎似的一匹长发,沈故夕的声音在这漫天的火光里轻得似要如烟散去,“唐祁,即使你毁了夕照所有的据点,夕照也不会灭。”他扬起脸,神色倨傲而苍凉,“夕照之中,没有一个人会背叛我。”
这世上,唯一有机会背叛我的,只有你。
除了你,没有人能让我如此恨。
唐祁看着被火光映红的半边天际,笑意轻浅,“怎么可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深如寒潭的眸子中如蕴含着世界上所有的情意缠绵,侧脸印着跳动的火光,一瞬间让沈故夕看怔了眼。
“为什么?”最终还是存有妄想,执念成魔。
“你不是猜到了么?”唐祁笑,眉眼弯下来,语气柔和,一如初见,“你不是一直在问么?锦瑟之主是谁?”
“你一直在找的那个人,是我。”
“唰”,刀光起,沈故夕从唐祁怀中跌出去,长袖如花,在空中绽开。
他甚至没有记得要去使用轻功。
重重摔在地上的那一刻,他有错觉,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也一并摔碎了。
这强烈的坠落感。
不远处,鲤浴着一身鲜血,双目赤红,与唐祁缠斗起来。
沈故夕漠然看着,直到一双手抱在他腿上。他目光微转,见锦扑在他身上,脸上泪痕交纵,一身红衣被刀碎得七七八八,只一双眼还黑而亮,定定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