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在临近府县都传言有魔教踪迹,正议论纷纷之际,不想一别中原多年的红衣妖姬竟在江宁现身,且在众人毫无觉察之时,被发现死于江宁府一僻静宅院之中。
热闹中,一个神情淡淡的少年,从楼上走下来,在等待酒菜备好的片刻,只听堂中人声鼎沸,议论的都离不开魔教二字。
有人忧心忡忡,道是隐匿多年的红衣妖姬都已现身,不知那应从劭是否会复出江湖。此言一出,众人耸动,要说应从劭那个嗜杀的魔头,传言中十年前武功已臻神鬼莫测之境,放眼天下只怕也无敌手。
又有人接着说起了洛阳的武林大会,谢少侠托了酒食返身回去,默想应从劭未曾再出现,他虽不曾多问过一句,但料来那人与慕公子交手时也受了不轻的伤。此刻听着那些人的议论,若真要说出应从劭也会在一个后生晚辈手上吃了亏,只怕也无人肯信。
回到房内,慕公子正瞧着屋外发呆,他此时已好了五六分,不似初受伤时气弱神虚。少侠进来放下酒菜,只听他倚在榻上漫不经心道:“此地事了,你可有打算再往何处?”
谢少侠未答,手上只在倒酒。
慕公子瞧了瞧窗外的景色,笑道:“也不知眼下何地最是热闹。”
谢少侠斟酒的动作微不可辨地一顿,然后神情自若道:“若论热闹,下月当是洛阳。”
看花东陌上,惊动洛阳人。此时并非清明花会之时,也非名动天下的牡丹的花时,可令天下名士趋之若鹜,然而洛阳的各家客栈却都已人满为患。
客栈的伙计赔笑道:“公子实在对不住,您看这洛阳城里都是江湖中人,月余前就客满了。两位若也为洛阳的武林大会而来,小的倒是给您指个路,这王老爷子府上有专为贵客备好的住所,您两位要不去去瞧瞧?”
紫袍公子微侧头问道:“你看如何?”
青衫少年一脸无可无不可的表情。
他们路上走得甚是悠闲,到此日子也刚刚好,却不曾想看个热闹也会遇上无处借宿的窘境。
王焕之王老爷子是洛阳一派拳宗掌门,这次五年一度的武林大会,是在他担任武林盟主期间定下在洛阳举办的最后一届。王家自是广撒英雄帖,也在庄上辟出了迎客居,江湖上有名的门派都有专置的院子。有些成名人物自持身份不愿与群雄争锋,或是困于俗务不得抽身,也有些门派路途既远,至今还未抵达洛阳,故而反倒是王家还有几成院子空闲着。
此时离大会只剩三日,名门大派也陆续来到洛阳,这天王管家也在府门前相候,要知王家在武林中也声名赫赫,各派有交情的不知凡几,未必每派都会持着英雄帖上门,故而王管家在此相候,也是怕唐突了贵客,而以他几十年的阅历,也必不会让鱼目混珠。
这时只见并肩来了两位少年公子,他忙笑呵呵地迎了上去,“两位公子远道而来,恕老夫眼拙,不知如何称呼?”
谢少侠看了他一眼,慢慢道:“我们是叶家的。”他只是收起了那一副生人勿近的冷脸,说话间神情气质迥异,俨然是世家子弟一般清贵的气派,连一旁站着的慕公子都要认不出这是与他一路同行之人了。
叶家也是洛阳的名门,尤其是他家结的姻亲更是名满江湖。管家一听是叶家,连连作揖,他原本已为这少年公子的风仪所折,也顾不得看着眼生,就忙请了进去。
两人走到为客人准备的院落前,只见一个秀丽的侍女迎了上来,盈盈一礼,“不知两位公子是何门派,吟秋可为公子引路。”她见两人年纪轻,想来是哪派的后辈弟子。
谢少侠微微一笑,“在下谢三,这位么……”他转头看了同伴一眼,“是好友慕紫,先前已和管家说过,我们兄弟不喜与人结交,只需个僻静之所,静等大会之日。”慕公子在一旁含笑而立,虽说这名字有些似女子之名,但自他懂事起,就知道世上再无比自己的本名更难以承受的了。
那少女见了他笑容,竟愣愣了片时,方才低下头去,霞飞双颊,“是,公子请跟吟秋来吧。”
吟秋引他们到了一处带院子的清静屋子里,又端上了茶点这才退下了。
谢少侠坐下,斟了一杯茶,正要放下,抬头却见那人还站着,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侍女离开的方向。
他一皱眉,“你伤势初愈,长途跋涉恐有反复……”原本劝他好生将息的话未及出口,见那人笑了笑,就势接过他手中茶杯,却俯下身来道:
“我怎不知你也可以那样笑,对着那小姑娘?”
第十章
谢少侠淡淡道:“怎样?”
慕公子已坐下,听他这样问,失笑道:“你不知道自己方才哄骗了一颗芳心么?”
谢少侠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是人都会笑,难道唯独我笑起来有什么不同?”
慕公子险些呛了茶,忍不住叹气:“你真应该对着镜子看看自己笑的时候的样子。”
谢少侠看了他一眼,略略皱起了眉,却转过头去不知道想什么。
慕公子瞧见他的神情,好奇起来,笑道:“难道你真的对着镜子瞧过?”这实在比他会笑这件事更令人无法想象。
谢少侠已有些不耐,语气却依然淡淡如常,“如果你对着些莫名其妙的人笑上多遍,看不看镜子也都一样了。”
慕公子也不由愣了。
谢少侠瞧了瞧他,耐住了性子道:“自从懂事起,该习的诗书礼仪,家塾里先生会教。等到年纪渐长,虽不曾出过家门,但各家往来应对的章法,亲朋交谈的礼节,都略有所知。衣食住行,言谈仪容,概莫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