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爷子连忙迎上前去,请谢庄主与叶员外入席。
谢庄主微微一笑,道:“叨扰了。”又吩咐身旁的少年上前见礼。
那少年走上前一步,宴席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的身上,很多人眼中的讶色,更胜于方才见到谢庄主时。
王老爷子见了这少年也是一呆,但到底是见惯了风浪的人,看着那少年上前来行礼,忙道:“这是令公子吗?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他身后徐掌门等人,神情更是古怪。他们见到那少年,心中已是无比震惊,默想:原来是江南谢家的人,当初怎么就不曾想到,那样的剑法难不成还是横空出世的?
这下陡然撞上,想避开也不得,他们几个是吃过亏的,不由心中有些惴惴,恐在众人面前再次下不来台。然而转念又想,传闻谢家家教素严,那少年目无尊长的性子,在天下英雄面前,不好看的也是谢家的脸面。于是这几人面上喜忧难辨,心情复杂难言。
只见那少年上前对王老爷子恭谨持礼,王老爷子心中犹存着观他剑法的震撼,此时见他礼数周到更是欢喜,在谢庄主面前连连称赞,谢庄主口中称逊,面上却带着微笑,显是开怀。
王老爷子寒暄过后,又挨个引见身后诸人。笑呵呵地指给谢少侠看,“这位是临安的徐掌门。”
徐掌门笑道:“老朽原想是哪家出了这般少年英才,可叹人老眼拙,果是不中用了。”
少年看了他一眼,深深一揖,“小侄路过临安府时,在街坊间也常听闻徐掌门的美名。”
徐掌门的笑声顿时哽住,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哪里还有半点当日冷漠傲气的无礼样子。他免不了怀疑自己真是老了眼花,还是眼前之人分明是被人调了包。
众目睽睽之下,徐掌门强笑道:“老朽浪得虚名,见笑了。”
接下来是江宁的赵景瑞大侠。
少年同样见以后辈之礼,倒是赵员外笑得像是见了财神爷一般,拍着他的肩膀,说着“路过江宁一定要给你赵叔个面子,到庄上坐坐”,众人只道赵大侠豪迈疏狂,不拘礼节,与小辈说话也甚是热络,无人看出他嘴角已有些抽搐,心中犹在想着当日两人存在钱庄的那笔红货,一年半载都怕兑换不出。这会子既是见到了大债主,不笑也难。
如此王老爷子依次引见跟在身旁的了几位掌门,谢家少年言谈举止恰如其分,风度自是折人。
看着王老爷子领着人入席去了,狄少爷一拉老爹的衣襟,低声道:“此人就是那日说我的宝剑是玩具的。”
狄大侠面上仍在微笑,只是嘴角有些发僵。暗暗想道自家儿子好不晓事,这又算得了什么,他还把你老爹比作死人呢。
当下群侠早已按捺不住,争睹谢家父子的风采。谢少侠与守缺道人比剑一节也在席间传开了,但见那谢家公子犹是年少,然举手投足的风范已是让人叹服。
王老爷子近日忧心事多,此时也是老怀宽慰,烦恼立消,席间宾主尽欢。
宴席散去之后,谢庄主与叶员外也向王老爷子告辞。谢少侠送了两位长辈离去,转身只见二叔笑嘻嘻地等着他。
他心知父亲不好在亲家翁面前训斥于他,必然是交代了二叔在这等着他。但他这位二叔为人随和,兄弟姐妹自幼都爱与他胡闹,也不见他摆出长辈的架子来。
果然,二叔随口扯几句“你老爹气得不轻”就把他擅自离家一事带了过去。然后说:“昨儿是叶员外大寿,你大嫂临盆在即不能回来,所以你父亲大人亲自前来贺寿,顺道来王家走过这一遭,明儿就回去了。”
谢二叔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侄儿,“若不是有传言谢家剑法在洛阳再现,你父亲也未必多走这一趟。啧啧,眼下魔教风波又起,那群人见你父亲难得出趟门,哪肯放过。”
他伸手拍了拍谢少侠的肩,“好在大家都知道谢家这一代传人已出江湖,这些事横竖不用他操心,都是你要烦恼的了。王家老狐狸人前如此推崇你,也是打的这个主意。”
谢少侠也只是听着,面上神情淡淡。谢二叔素知这个侄儿少言,不以为怪,从来也以逗弄他为乐,当下一路走一路和他说着魔教的传闻。
“……当年应从劭销声匿迹之后,魔教死了教主,跑了长老,原以为就此清静了。现在的教主不知名姓年纪,只知道魔教历代相传的信物是一块质地罕见的寒玉令,教主本人从不离身,然真见过的人已是不多……”
谢少侠脚步略顿了一下,心想:也不过是玉质清凉,但偌大的一块玉,实在硌人。有次滑落在榻上,他半睡半醒间抱怨了几句,清晨醒来见被慕公子随手扔在了床底。
“……要说魔教都是大奸大恶也不尽然,但往往行事怪癖不同常人。当年魔教有位长老在路上遇到了看不惯的事,他就会一路跟着犯事者,任凭那人跑往天南地北也休想摆脱,直成了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听说前几年还有个杀人越货之徒被他盯上,后来据说是遁入空门才暂时躲过了他的追踪。”
谢少侠回想着那赶车老伯的模样,说来那老伯人确实不坏,就是贪嘴了些,那一路上暴饮暴食,毕竟上了岁数,最后顶不住腹泻不止,再后来就不见了踪影。
“……魔教中有些人入教前也曾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或避仇或避世隐姓埋名。当年应从劭发难,武林正道欲一举歼灭,到底也没寻到人家的老巢。他们中有人极善伪装,常年混在市井之中,自是无迹可寻。”
谢少侠想起那人身旁常出现的奇怪人物,确实三教九流都有,性格行事也时有异于常人之处。